房秋實沒想到陸茂行有耳報神。
這位耳報神不是別人, 正是她的數學老師,方礎。
這事要從餛飩店說起,房秋實當時顧著看書, 根本沒留意餛飩店裏都有誰。
而方礎,就坐在最角落裏的小桌子旁。
“奇怪, 你和方老師怎麼認識的?”放學的時候月亮爬上了半空,房秋實跟陸茂行並排騎著二八大杠。
陸茂行神秘兮兮的, 故意賣了個關子:“你猜?”
“不說算了。”她都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根本注意不到身邊的人和事。
陸茂行一看媳婦生氣了,隻好坦白:“港河那運沙子的方慧嫂子,是她親姐。”
“呦,還有這層關係呢,難怪錢興總說方老師護著我, 興許是方嫂子跟他說了什麼?”房秋實這下明白了,方老師那次看到黑板上的字沒怪她,估計是看他姐姐麵子上了。
那回去得謝謝方慧嫂子, 這年頭像她這樣做好事不留名的也不多了, 人人都想著怎麼鑽營怎麼掙錢, 做了點好事恨不得拿個大喇叭到處宣揚。
陸茂行也是這個意思:“這次蓋廠房,她也沒亂要價,周圍鎮上黃沙都漲價了, 就她還是原來那價錢。這年頭這麼忠厚的人少了, 回頭等後麵三間倉庫收拾好了, 小賣部正式開起來了,支個茶水攤子,讓她每次過來歇歇腳,喝點水吃點花生什麼的, 夏天再弄點冰棍,肯定特別愜意。”
“好是好,那讓誰看著呢?”房秋實一早就知道他瞄準了港河邊的商機,那裏貨船往來,特別熱鬧,真要是開個小賣鋪子,生意指定不會差。
但目前大姐要織地毯,媛媛和劉未明要上學,她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看店鋪了。
陸茂行點了一句:“你忘了,你閨蜜田甜啊。她家的事我都聽說了,不過還沒告訴你。”
聽陸茂行提這一嘴,房秋實才意識到自己疏忽了,不免有點自責:“最近光惦記月考了,倒是忘了關心一下田甜了。上次我還說放學看她的,也給忘了。她家出什麼事了?”
“她男人在深圳惹事了,不是半年多沒寄錢回家了嗎?那錢都用來招piao了,還染上了毒|癮,現在在戒毒所待著呢。你別看田甜思想守舊,但是遇上這種事,也是個寧折不彎的主。”這事還是陸茂行從小王嘴裏知道的,深圳那邊把人關了,得聯係屬地的警方,屬地警方又要通知家屬,所以那晚田甜就是被這事給刺激到了,哭得那叫一個山崩地裂。
房秋實聽罷,忙加速往碧水村去了:“你也不早點告訴我,她得多難受啊!我今晚不回去了,我陪陪她!”
陸茂行就知道,這一說,媳婦兒就跑了。
可他能怎麼辦呢?
除了獨守空房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房秋實趕到田甜家,直接把車靠在牆上,書包一甩,著急忙慌地敲門。
二爺爺顫顫巍巍過來開了門,一看是房秋實好像並不意外。
側身讓開,哭道:“秋實啊,你去勸勸她,天大地大沒有自己命大,可別再鬧著喝樂果了,她喝那玩意兒,不是讓我老頭子不安生嗎?”
房秋實怔怔地應了一聲,衝進去一看,田甜正麵如死灰躺在床上,手裏還攥著樂果的瓶子。
這玩意是毒性很強的殺蟲劑,上輩子到後來這藥就被全麵禁用了,汙染環境不說,誤服之後也是凶多吉少,不少村裏有這樣的悲劇發生。
房秋實走過去,蹲在她麵前哄著她,一點點把樂果瓶子從她手心撬開。
快抽走的時候,田甜忽然清醒了似的,劇烈掙紮起來,一邊跟房秋實爭奪著樂果,一邊嚎啕大哭:“別攔我,都別攔我!我替他守著這個家,照顧他父母和爺爺,我不指望他升官發財,我隻希望他掙了錢能把錢當個錢,我隻希望他不要忘了家裏還有三個老的要奉養!結果呢?整整八個月沒見著他一分錢啊!都是我在馬大姐那裏一根線一根線砍下來的工錢在養活這一家老的啊!我圖什麼啊我!”
“秋實,你說可不可笑,我田甜不貪穿不好打扮,也不是那種好吃懶做到處晃悠打麻將的敗家貨,我自認對得起他們老房家!可我怎麼這麼倒黴,我怎麼遇著這麼一個千刀萬剮的畜牲啊!他就是被拉去槍斃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我都不會心疼他!他早點去死好了!個殺千刀的槍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