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憶起她(1 / 3)

直到坐到車裏,何畏才把墨鏡摘下來,捂住臉,眼淚從手指縫裏流出來。這是自從流產以來第一次掉眼淚,她的確是高估自己,以為在這樁交易裏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即使她見過那麼多離奇古怪的男女感情,為別人搭脈問診,也自以為自己看得透徹,也不過是理論上比別人多一點優勢,這一點優勢絕對不足以讓她在感情的洪流裏有摩西分開紅海的神力。

既然,動了感情,動了心,那就認栽吧。既然,前進不了,那就後退吧。她是小女子,沒有臉麵不臉麵一說。

何畏明白曲誠對自己有情,那她就利用曲誠的這點情達到自己的目的,結束交易,或者結束這場不倫不類的愛情,她穿著這一身黑色,帶著那一張紙,就是要讓曲誠內疚,內疚他讓她懷孕,讓她流產,讓她孤獨地度過難熬的時刻,她就是要賭他的內疚。很好,她賭成功了。其實房子車子都不算什麼,隻要工作前程在,誰說她自己買不起呢,不過是繼續扮演她在他眼裏的拜金而已。

小甲殼蟲呼嘯著啟動衝出地庫,曬到太陽的一瞬,何畏深深呼出一口氣,再見,曲誠,再見,愛情。

桌麵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曲誠沒動,一分鍾後手機又震動一下,曲誠慢慢抬起頭,想把機器關掉,屏幕上顯示一條短信:這段時間我不會回錦郡,門鎖先不換,你可以去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

屏幕暗下去,曲誠又摁亮,亮一會兒又暗,來來回回幾次,曲誠把手機扔到一邊,摸出一支煙。

他剛下定決心感性地做一次決定,此次回美國,是想向家庭交代自己的感情,他想試著展開一次由愛情到婚姻的情感體驗,雖然何畏並不會是眾人屬意的,也不是他一開始認定的,但是他想試試。他曾經屬意過廖晚瀾,雖然家世不顯赫,但也不算俗,父母大學教授,祖上書香門第,本人國內一流大學求學,畢業全獎出國,個人感情經曆簡單,當初她被人推到他的車上,滿臉倔強地忍著眼淚激起他的憐惜之心,他通過他的方式讓她成名耀眼,這樣的人,家裏會反對,但是阻力不會太大。

與廖晚瀾的矜持端莊不一樣,何畏的家庭就是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外公是廚子,母親是會計,父親是個中學老師,教曆史,卻愛文藝,也大概是何畏喜歡當主持人的唯一基因。有過一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前前後後十年,同居,又分手,中間插過一個陸仲康,實質清白,關係卻也曾模模糊糊過,更何況還有陸仲康老婆大鬧電台的事情。像何畏這樣開得豔麗的鮮花,沒人想沾手是不可能的,她在報社、電台、電視台這一路的行走中,既要保護自己,又要達到目的,少不了有或真或假的緋聞傳出,就算沒有潛規則,被偶爾摸手摸腰揩個油也很正常,文藝圈的這些事情他沒少聽過也沒少遇到過。

可是何畏有她的熱能量,她敷衍應付,盡量圓滑自如,盡量八麵玲瓏,可是卻也努力維護心裏的一片清白,所以在被他把節目調給廖晚瀾後,默默接受跑外記者,住著要拆遷的老樓房,騎著電動自行車,仍能陽光燦爛地活給這個世界看。她不是園丁暖房裏的珍貴仙草,而是野外開得熱鬧的鮮花,在太陽下熱烈奔放,恣意灑脫,他碰到了,慢慢喜歡上那種塵世的朝氣。她很俗氣,喜歡漂亮,喜歡被矚目,喜歡聚光燈下的生活,她現實,從不講情操,知道是不可避免的風流交易,就安心享受交易來的好處。

他曾經對她是殘忍的,想幫助陸仲康,一是幫他擺脫當時的陸太太,二是幫他離開何畏,這個女人的野心,會利用陸仲康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想逼迫何畏和某個人傳出緋聞,比如像香港那個總喜歡膩歪在女明星身邊的孫總,他呢,會給她一個不錯的價碼。想是這樣想,可是臨時改了主意,她這麼有意思,自己來逗逗也挺好的,反正他也暫時缺個人。

他越來越喜歡逗她玩兒,陪她玩兒,他也確信自己的眼光,何畏還不錯,沒有離譜的要求,對物質的喜歡算是本分,不會太得意忘形,讓他生厭,也會適度接受,讓他安心。時間長了,他突然不舒服了,她對他的這一切,不是他說的女朋友,更像是她自己定義的,情人,情人的關係是隨心散漫的。可是他也沒有想到,人的心是可以慢慢捂熱的,當身體距離那麼近的時候,心髒又怎麼能隔得遠?他動心,便想讓何畏動心,他動情,也想讓何畏動情,他糾正了她的觀念,卻不能給出時間。

人的感情就是這樣犯賤,來了,躲著,不來,求著。

春節過後他和何畏的相處,現在看來該是一段蜜月期,可是當他開始熱心規劃以後的人生時,她卻縮頭,以前她仰著臉,光著腳,叉著腰,得意洋洋地說不說就不說,你怕,我又不怕,可是現在她小心謹慎地勸他注意影響,她怕影響到她。何畏,你也的確自私,原來你是這樣步步為營,不看別人的好,永遠算計自己的那點兒得失,我要讓你知道,離開我,你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

最後一根稻草是徐季方帶著小遊突然回國,現在想來從那之後一切都似乎不在軌道上,何畏賭氣搬出去,再搬回來,直至送別徐季方的不得體。他希望在徐季方那裏何畏可以爭取到一些支持,少製造一些障礙。隻是他沒想到,他剛下決心回美國,這一去竟然鑄成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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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誠照常工作,似乎和平素並無兩樣,陳秘書是唯一知道大概實情的人,也隻有她能感覺到曲誠與以往的不一樣,曾經,曲誠沒表情的臉是露出笑容過的,雖然不多,卻也偶爾能發現,可是現在全沒了,又回到以前的樣子,她已經不習慣,更何況,小王說曲誠近期一直住錦榮宅,已經有半個月沒去過錦郡,這次未免太長。陳秘書曾經自作主張給何畏打過電話,言語間小心避開隱晦的事情,何畏卻突然打斷她的話,說,陳秘書,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和曲總已經分開,我很喜歡你,也希望和你能做朋友,但是現在這個時候,我還是與你保持一段距離。如果有一天你不在聖大,我們或許可以放鬆相處。陳秘書傻在那裏,被說得張口結舌,看來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