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畏還是撥通曲誠的電話,說她想送一束鮮花到病房,畢竟這事情算是知道,無論出於何種身份,她總要表達善意。曲誠電話裏說不用了,小遊媽媽已經出院,本來也就是累了些,這段時間就是在家裏休養一下。
何畏笑了下,然後有些自我解嘲地說,也好,本來我覺得自己送花身份尷尬,這下就心安理得不走這些虛禮。
接著曲誠解釋說小遊又生病了,大概這幾天會忙一些。何畏當然知道忙一些是什麼意思,立刻表明態度說那你就多陪陪她,我這裏也沒什麼急的,小遊媽媽身體不大好,你當父親的這時候總要多承擔。說完還覺得自己很明事理,結果半天不聽曲誠說話,何畏喂了幾聲。
曲誠突然幹笑兩聲,問:“何畏,我挺奇怪的,昨天到今天我就沒說過小遊和她媽媽的事情,你怎麼就那麼篤定病房裏是她媽媽,不是其他人?”
何畏聲音一澀,然後說:“猜的,多好猜啊,一個小孩子撲到你懷裏叫爸爸,看你那樣子也不是絕情人,既然能安心把女兒交給別人,那一定是可靠的,這世界上除了媽媽,還能有誰對待自己的女兒讓人放得下心?”
“你對我的感情沒有想法嗎?我倒突然想聽聽電台情感主持人的分析了。”曲誠的聲音又變得古怪,他不喜歡何畏冷靜鎮定的分析,尤其是遮掩的謊言。
“這我可沒法兒分析,我分析別人,好歹還得先聽個故事,你這什麼都沒有讓我猜,我是聽人傾訴的主持人,又不是占卜的巫婆。”何畏想到此前自己還曾想過大膽說出心裏的感覺,可不過一夜,就不是那樣的濃情蜜意,兩個人又開始猜忌,於是半是諷刺半是玩笑地說。
何畏聽到曲誠那邊有些重的呼吸聲,片刻後,微微嘲諷地說道:“你總是把自己的感情和工作厘得很清嗎?那我就當個熱心聽眾來段故事,你確定要聽?”
“曲誠,我的事情你也不用諷刺,你的故事我也不感興趣,像你這樣的,無非是兩種情況,要麼是你喜新厭舊,不愛她了,提出分手,不過像你這樣的人,大概很少動情,所以說喜新厭舊怕是高估你的感情敏感度了。還有一種呢大概是利益婚姻,性格不合,兩個人好說好散。當然,你還有幾次婚姻幾次感情,我不知道,不過如果到現在還單身,總歸是感情不上不下,既不甘心找一個同層次的被當做利益婚姻的犧牲品,又不確信跟你不是同一個階級的女人信不信得過,配不配得上?親愛的,你說我猜得對還是不對?”何畏也火了,她在感情上還沒這麼窩囊被動過呢,你以為你對我好就讓人感恩戴德?你以為你拉著我去見你的女兒和前妻就是對我莫大的恩典了?
“何畏,你這情感主持人倒也沒白當,什麼事情都想得清楚看得明白,怪不得看見什麼都不說,知道什麼都不講,跟人演戲,看人看戲,你這一套很靈,確實能忽悠不少人,真是小瞧你了。”
宋季方和小遊相繼生病讓曲誠有些疲累,接到何畏的電話,本來是輕鬆的,結果這個人還是來添堵的,他以為自己涼薄,原來她也如此清醒,認為他是在權衡,如果真是權衡,那他也是權衡後做了最後決定的,否則怎麼會帶她來。
何畏氣死,是她多事打個電話要送花,結果招來這麼個糟心事兒,聲音冷下來,道:“我本來也就是個陪人演戲的,曲總裁讓我幹的不就是演戲的活?如果不用幹了,告訴我一聲,結算工錢就是,不用這麼拐彎罵人。”說完也不管曲誠怎麼想掛了電話,哼,這買賣不做了,沒有這麼糟踐人的,什麼叫演戲,欺負人。
曲誠也沒有再打電話過來,何畏把錦郡裏自己的東西收拾了一下,拎著箱子回到自己原來租住的公寓,兩廂一對比,真是沒法兒看,她現在已經有些不習慣這裏的逼仄粗陋,看來也真該換地方了,好在她現在也有些資本可以挑選比這好一些的公寓。
搬出來是賭了一口氣,可是賭氣之後,何畏卻沒有想象地輕鬆,她和曲誠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結束,仿佛是一場戲到最後沒把大幕拉上,心裏總是忐忑,總有一天拉幕時他們會有一場刀戎相見吧。
何畏把心裏的怨氣和不服氣投入到工作中,還有各式的聚會。以前在杭州時何畏也有一個文藝圈子,她跟他們結交但是保持一定的距離,既不疏遠,又不沉溺,這樣的圈子和其他各種社交圈交叉,如果你想夜夜笙歌,便有無數個聚會等你,如果你想認識一個人,不出四個人就可以搭上線。自從何畏小有名氣後,各種宴會聚會沙龍請柬接踵而至,以前因為曲誠,何畏很少參加,搬回來之後,突然的寂寞空虛冷襲來,似乎為了逃避什麼,何畏開始豐富的夜生活。
這天參加一個知名企業夫人舉辦的藝術沙龍,欣賞品評她在法國購置酒莊的美酒。何畏應付完幾個人的搭訕後端杯紅酒坐到露台上,她總是喜歡能夠看到天的地方,沒想到這裏已經被人提前占領。何畏正猶疑是繼續還是下去,不料那人開口,竟是有過一麵之緣的許白平。
總算遇到一個不那麼令人生厭的人。自從上次在私家會舍吃飯搭順風車後兩人便再未見麵,當時聊天雖然短暫但對對方都頗為認可,此時相遇,倒覺得如同老朋友一樣,很自然地,何畏便安心躲在一隅與許白平談天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