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酒瓶子砸下去的時候,喬逆隻覺無比快意。
剛才還把鹹豬手放在他腿上的投資人,當場頭破血流,叫得像殺豬。包廂內其餘人等無不大驚失色。
特別是帶他來的經紀人,睜圓了一雙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喬逆!你瘋了?!”
喬逆昂著下巴,唇角冷冷翹起,抬腿一腳踹翻茶幾,酒杯玻璃瓶咣啷嘩啦碎了一地,大步走出包廂。
經紀人厲聲叫道:“喬逆你去哪裏?給我回來向劉總賠禮道歉!”
那頭破血流投資人捂著腦袋嚎道:“我要封殺你!封殺你!!”
喬逆站住腳,回身,豎起中指:“去你的娛樂圈,老子不幹了。”
包廂裏的人全都氣成了鬥雞眼。
城市夜景五光十色,正是紙醉金迷好時候。喬逆跨進駕駛座,砰的關上車門,馬達轟鳴,無視追出來的經紀人,風馳電擎開了出去。
越想越覺得可笑。
從二十二歲出道至今五年,他也曾經懷揣夢想進入娛樂圈,一簽就是八年,公司一開始嘴上說得天花亂墜,卻打從一開始就給他製定了黑紅路線。
喬逆不是當下奶油小生的長相,除了輪廓稍顯秀氣,他的五官相當清冷,微挑的眼角更添一抹孤傲,襯著挺鼻薄唇,無端生出空穀幽蘭般的豔色。
他這模樣,有古典美,卻不符合當下的潮流。公司一拍腦袋決定,不符合潮流,那就引領潮流,吸引大眾視線。
喬逆一開始沒有反抗,他隻是剛入娛樂圈的小白,經紀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以為黑紅個一兩年,總會洗白。
但他低估了公司的無恥度,每次他拍網劇、發歌、代言,黑子還沒怎樣,公司就派水軍先黑一波,博取關注度,勢必將他推上流量的頂端。
效果確實有,這麼些年下來,他幾乎活在罵聲中。
詭異的是,越罵他,熱度越高,公司似乎認準了黑紅就是星光大道,拿著霸王合同在後麵牟足了勁把他往全網黑凹。
他試圖拯救自己的名聲,比如捐個款做做公益,公司說他偽善假慈悲;路邊喂隻野貓,立馬發通稿道歉說他破壞生態平衡;鬱悶地抽根煙,居然說他汙染環境……
黑子們:…………比不過比不過,自黑還是你們技高一籌。
粉絲又氣又心疼,這什麼破公司,有這麼黑自己藝人的嗎???
喬逆想拍一部正正經經的電視劇,公司送到他手裏的隻有狗血多角戀天雷滾滾劇。
麵對天價的違約金,喬逆咬牙隱忍,心想熬過這八年,正好三十而立,之後天高海闊任鳥飛。
但在今夜,他忍無可忍,潛規則是他不能碰的底線,就算隻是被吃豆腐。這已經是最下流低賤的羞辱,說明在公司看來,他的存在價值不過如此。
打了那肥頭大耳的投資人,他後悔沒連經紀人一塊打一頓,反正他的事業已經走到頭。
他拿出手機錄音,斷斷續續將這些年在公司受到的屈辱,簡略說了一遍,然後發微博。
他不好過,公司也別想好過。
他已經破釜沉舟,不在乎魚死網破。
丟開手機,喬逆隻覺心中卸下一塊大石,雖然還有些堵得慌,到底喘過氣來了,被公司壓榨這麼多年,也該討回一點公道。
不過到底還是有些不甘,五年的青春,就這麼浪費在娛樂圈的爾虞我詐、物欲橫流中。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如果能重來一次——嘭!!!!
霎時天旋地轉,劇烈的外來撞擊使得整個世界在喬逆眼中扭曲,五顏六色的霓虹混合成畫紙上胡亂塗抹的色塊,在某一瞬間無規則撕裂,而後倏地靜止。
安全氣囊全部彈出,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與心跳,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召喚。
大貨車駕駛座跌跌撞撞下來一個醉漢,哆嗦著兩條腿靠近,看清車內的情景,慌慌張張用手機撥打急救電話。紅綠燈閃爍,周圍車輛盡數停止,交警小跑過來。
喬逆耳邊嗡嗡,依稀聽見有人在叫他,他發不出聲音,不想死,然而死亡的力量攥住他腳踝,他的反抗太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