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

周末回家,祁景把遇到的事和他爺爺說了。老爺子出生於上世紀三十年代,當過兵援過朝,過了大半輩子苦日子,後來經商,居然也頗有成就。等到了晚年,卻不專心養花弄草,反而迷上了玄學,什麼神鬼之說,天天各大寺廟道觀的跑。

在此前祁景的眼裏,他爺爺就是一個老神棍。他一直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是出這件事之後,他不得不開始正視鬼怪存在的可能性。

而這些魑魅魍魎,顯然不是他念幾句馬克思就能解決的。

祁老爺子聽了他的話,沒露出多少驚訝的神色來,隻說了句:“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你也不要害怕,明天我帶你去白雲觀,請我一個相熟的大師給你看一看。”

就是做做法唄,祁景想。

第二天他就和祁老爺一塊上山了。

白雲觀在郊外的一座荒山上,人煙罕至,香火不盛,但越是這樣的地方,越保存了一種神秘感,不少內行人聞名而來。觀主是個中年人,名叫趙璞,眉目疏朗,神采奕奕,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他上下打量了祁景一遭,點了點頭道:“印堂發黑,眉目帶煞,祁老哥,你這個孫子麵相不一般,天生就是招小鬼的體質。讓他在我這裏待幾天,我給他把這些不幹淨的東西去一去。”

祁老爺歎了口氣:“行,老哥我就這一個孫子,就拜托你了。都說信則有不信則無,我還真沒想到有一天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家人身上。”

兩人寒暄了幾句,祁景就在這住下了。

晚飯前趙璞過來,在他的屋子裏轉了一圈,嘴裏念念有詞,往四角貼了幾張鬼畫符,再到他麵前時,卻咦了一聲,盯著他的脖子看。

趙璞:“小景,你脖子上的玉,可以給我看看嗎?”

祁景這才想到自己在那天之後,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真把江隱給自己的玉戴在了脖子上,現在被人點出,尷尬之餘還有點羞惱,飛快的把那快玉扯了下來,攥著塊燒炭似的交到了趙璞手中。

趙璞接過玉,翻來覆去打量了好幾遍,又對著光細細端詳,祁景看他的樣子,也有點疑惑:“道長,這玉有什麼不對勁嗎?”

趙璞:“不對勁,倒是沒有。反而可以說,這是一塊非常好的玉,是連我都少見的辟邪靈玉。”

祁景皺了皺眉:“辟邪靈玉?”

“就是給道法高深的人開過光的玉,或者祖上傳下來的古玉。這種玉裏含有充足的精氣,能驅鬼辟邪,你佩戴是再好不過了。”趙璞有些憨厚的笑了,“說實話,我本來也想給你弄這麼一塊玉,可有你這塊,什麼都相形見絀了。隻是不知這塊玉是哪位高人給你的?”

祁景皺了皺眉:“.....是我一個朋友給的。”

兩人又就玉的問題交流了一會,趙璞叮囑祁景要時刻把玉帶在身邊,就離開了。祁景看了看桌上躺著的玉,最終還是沒再戴回去。

很快,夜深了。

瑟瑟秋風穿過山間,發出空曠詭異的呼嘯聲,樹葉簌簌作響,仿佛在和著風聲幽泣。祁景住的這間屋子是很老式的布局,連門都是那種紅框紙糊的菱格門,時值子時,到了一天陰氣最重的時候。

祁景躺在床上,總有種不上不下的不安感,怎麼也睡不著。他總感覺這一夜會有什麼事發生,索性擁被坐起,盯著桌上那盞老式的煤油燈發呆。

坐得久了,困意終於漸漸上湧,他頭一點一點的,眼看就要陷入夢鄉。

就在這時,門上映出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祁景恍然驚醒,猛的轉過頭去,就見那人影動了動,門上傳來了三聲規律的扣門:“小景,睡了嗎?”

是趙璞的聲音。

祁景鬆了口氣,回道:“還沒。道長有什麼事嗎?”

“我想到之前布置的陣法還有一處不甚完善,不太放心,就再來看看。方便讓我進去嗎?”

祁景說:“你等一下。”

他沒急著去開門,反而走到桌邊,抓起那塊玉揣在兜裏,然後一步步走到門前,忽然一矮身,蹲了下去。

他幾乎整個上半身都貼在地上,從那老舊木門底下的縫隙中,泄出了幾縷走廊上的燈光。

祁景慢慢直起身來,他像是很疑惑似的,揚聲道:“道長,你怎麼沒有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