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教授隻覺得麵前這位“顧太太”有些眼熟，總覺得是自己之前在哪裏見過的一位學生。
可想了再想，覺得不該是學生，他隻當是自己記錯了。
“顧太太真是年輕啊。”他慈祥地笑一聲，打趣顧承林，“顧教授真是職業病太重了，哪有給自己太太做介紹還這麼嚴肅的？不怪學生們都怕你。”
老教授調侃的話一出來，後麵跟著的學生也不由低笑起來。
顧承林挑一下眉，他另一隻手抄進兜裏，變換一下站姿，略微點一點頭，虛心領受。
而林懿丘卻忍不住小聲解釋：“其實也沒有很嚴肅，他……一直都是這樣。”
老教授笑了，“看吧，還是太太好。”他拍拍他肩，算是為這場寒暄收了尾。
知道他不會在酒店住，也叮囑他不要忘記團隊的行程安排。
顧承林：“您放心。”
送走於教授一行人，林懿丘摸摸下巴：“我好像上過於擎教授的形勢與政策。”
“有麼？”
這時，櫃台上的工作人員已經將護照和身份證歸還，顧承林牽著她往外走。
“有，大一的時候，那時候你還沒回來呢。”林懿丘鬆口氣，“還好他沒認出我。”
顧承林不置可否地捏捏她手。
“於老教授人很好的，上課從不點名，課後從不留作業，期末論文隻要兩千字而且不查重。”林懿丘笑著說，“你知道他的課有多難搶嗎？”
“比我的難搶？”
“當然比你的難搶。”小妹妹毫不客氣。
“……”
“行，”顧承林低頭，炙熱的鼻息撲在她鼻尖上，“晚上再找你算賬。”
途經一家沃爾瑪，林懿丘想到別墅裏還差一點日常用品沒有給他準備，兩人便拐道進去。
走去日用品區，她調出手機備忘錄，按照上麵記的拿了東西扔去購物車，順帶還捎了不少零食。
顧承林看著裏麵花花綠綠的包裝，隨手拈起一包看成分表，提醒說：“少吃零食。全是添加劑。”
嘴上這麼說，但手上卻替她一包一包看著食品上印著的賞味期限，他順手挑了一盒威化出來：“日期不好。”
“嗯？”
“快過期了。”他說，“換個日期久一點的。”
林懿丘“哦”一聲，換了新的一盒。
再去水果區選了新鮮的草莓，兩人一並去結賬，排到收銀櫃台前，兩人目光不約而同齊齊望向一邊擺放的計生用品。
“家裏是不是沒有買？”顧承林問。
林懿丘隻覺得他這語氣太正經，臉微微一紅：“……嗯，好像是。”
兩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眼瞪小眼般，林懿丘試探著問：“那……拿一盒？”
顧承林幽幽道：“一盒夠麼？”
林懿丘驚恐地睜大眼睛，怎麼，一盒十個，你還想一晚用完？
當然，這話自然是不敢說的。
“……那兩盒？”小妹妹語氣不確定。
顧承林滿意點頭：“好。”
說完，伸手抄了兩盒扔進購物車裏。
-
晚上回到別墅，林懿丘先換鞋進去，她去鞋櫃裏給他拿拖鞋，兩人一白一黑，情侶款。
顧承林道謝接過，他換好鞋，把兩人剛剛在超市買的東西放去茶幾上。
起居室的分子燈亮起來，黃白光線下沉，他微微環視四周，心下無由幾分柔軟。
他之前離開時，這間別墅已然處於半荒廢的狀態，直到林懿丘再次過來，他才找了家政公司重新打掃。
他也有兩三年沒回來，當時回國潦草而急切，心裏全是不確定的焦躁，怕小妹妹已經不在原地了。
現在再來，這裏陳設被她布置得一如從前。
顧承林難免恍惚，仿佛時光還停留在那年冬天，自己大病初愈，剛從醫院回到家裏，兩人默契相伴、苦中作樂。
而現在——
顧承林淡淡笑笑，他視線移過去，小妹妹趿著拖鞋在廚房燒水，她伸個懶腰又走過來，站在茶幾邊翻騰購物袋裏新鮮的草莓。
他又追著她腳步去到廚房。
林懿丘拿了裝水果的琉璃碗，黃綠漸變的質地，重量很是稱手。
水池前，她挨個洗草莓，顧承林站在她後麵，環住她腰。
林懿丘不覺有他，手下順手拈掉草莓頂端綠色的萼片，放在水下衝洗幾秒後，也不回頭，憑著肌肉記憶，就這麼舉手送至身後男人的嘴邊。
顧承林順從咬住。
“甜麼？”她自己也洗了一個送入嘴裏。
男人伸手扳過她下巴，作勢想吻她。
林懿丘“唔”一聲，用手肘推他，囫圇說，“我還沒吃完！”
顧承林鼻間逸出一聲笑，他“嗯”一聲，也隻輕輕吻一下她嘴角，蜻蜓點水。
手臂橫在她腰間，他安靜地瞧她洗草莓。
放在一旁的手機響起微信提示音，林懿丘手上沾著水，便讓顧承林替她看看消息。
顧承林點進小紅點，把消息劃拉給她看：“你導師要你明天下午去一趟辦公室。”
林懿丘點頭，瞅他一眼，要他也順便幫自己回個消息。
顧承林替她打了個“好”過去。
林懿丘覺得發單字過去太拽，隻好提醒：“你至少再發一句‘謝謝老師告知’吧？”
顧承林笑了：“這麼冠冕堂皇？”
小妹妹終於擦幹淨手，把一碗草莓塞他手裏：“這叫禮貌。”
男人點頭表示理解：“我之前怎麼沒見你對我這麼禮貌過？”
林懿丘語塞半晌，兩人走出廚房，“你隻是代一下課，又不是正經老師。而且，”她輕哼一聲，嘀咕說，“你有把我當學生嗎？”
顧承林勾一下嘴角：“嗯，的確沒有。”
吃完幾顆草莓，林懿丘上樓洗澡，還不忘提醒他，她把他的睡衣放在主臥床鋪上了。
等小妹妹進了浴室，顧承林才慢騰騰繼續往上轉悠自己這棟許久沒回來過的聯排別墅。
林懿丘用的還是之前二樓走廊裏的獨立浴室，而那間邊屬於她的小臥室也重新變得擁擠而溫馨起來。
主臥裏的陳設沒怎麼變，裏麵他的衣物也都用紡布防塵袋包好掛著，在他來之前，林懿丘也全部用洗衣機再過了一遍。
顧承林在走廊裏沉默地轉完一圈，腳趿著拖鞋走在走廊的毛毯上，安靜地沒有聲響。
聽著浴室那頭輕微的水流，他有昨日重現之感。
原來，是真的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樓下傳來鈴聲，是林懿丘的手機。
顧承林下樓準備替她拿上來，本想等鈴聲自行偃旗息鼓，可無意一瞥，他瞅見來電人名字，陳勳。
手機捏在手裏，那邊電話終於自行掛斷，不一會兒，鎖屏上跳出微信消息。
陳勳：【小林老師，今天是我衝動了，我道個歉。但我也想問，如果你還沒有男朋友，是不是就會選擇我了？】
顧承林動作一頓，他眯眯眼，陡然就覺得心裏有什麼躥起來。
“承林哥，我洗完了。”林懿丘剛從浴室裏出來，她一遍擦著頭發一邊扒拉著欄杆從二樓瞧他，“你——”
顧承林回頭，林懿丘後麵催他去洗澡的話生生卡在喉嚨裏。
他好像麵色不對，林懿丘想。
顧承林也發覺自己反應過頭了，他放下手機，重新上樓。
“承林哥，發生什麼事了？”
林懿丘察覺到他方才一閃而過的沉冷，擦頭發的動作也停住。
顧承林接過她手裏的毛巾，替她把發尾的水珠吸幹，手按著她肩往自己身前一帶。
他看見小妹妹水洗過一樣的眸子，低頭吻一吻她額角，方才心裏的戾氣下去一點。
又想到下午他見到的那個陳勳，顧承林覺得，他白天的確是手下留情了些。
“你沒事吧？”林懿丘不明所以，她攔住他替自己擦發的手，認真抬頭看他。
“沒事。”顧承林摸一摸她臉頰軟肉，再把毛巾重新搭回她的頭頂，“我去洗澡。”
趁著男人進了浴室，林懿丘也往樓下轉一圈。
她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目光一下子變得那麼嚴肅而淩厲。
那般氣場，她上一次見到時還是那次程珞生的訂婚宴，兩人一齊對峙趙馳坤的時候。
她抿抿唇，走回自己房間拿手機看消息，這才想起來手機還在客廳的茶幾上。
林懿丘又下樓，剛解開鎖屏，就瞧見一個未接來電指示符號和沒退出去的微信頁麵。
她一下看見陳勳的消息。
林懿丘深吸口氣，她直接拉到陳勳個人信息頁麵把人點了屏蔽。
又立刻開了電腦，給導師楊瑾和助教寫了郵件過去，委婉表明因為私人原因，申請以後學術工作盡量避免讓她和陳勳進行對接。
她打字的手急促不已，隻覺惡心又氣憤。
發完郵件，她起身去吹頭發，順便思忖一番怎麼哄哄她的承林哥哥。
顧承林在主臥裏麵連帶的那間浴室洗澡，林懿丘本可以去走廊那間，她眼睛一轉，目光瞄向了男人臥室。
嘿嘿。
林懿丘理一理身上的浴袍，她抱著吹風機去顧承林浴室門口敲門。
“承林哥。”她隔著磨砂玻璃門喊一聲。
也不等裏麵人答應，她手下便擰開門把手，笑問，“我能進來嗎？”
浴室裏熱氣蒸騰，頂上的暖光很是朦朧，白霧間水聲潺潺。
林懿丘一下瞧見顧承林勻稱有力的身形。
男人背對她站立，兩腳分開。
他的身材一向保持得極好，長腿窄腰，線條流暢，肌肉不算多卻又仿佛蘊含無窮無盡的爆發力。
明明是冷白得沒有一絲雜質的膚色，也沒有一丁點其他動作，可現在呈現在她眼前，林懿丘隻覺得所有血液直衝頭頂。
從沒有以這種視角看見過他。
她下意識伸手捂住嘴，盡力不要讓自己顯得那麼花癡。
顧承林最後抹一把濕透的發，把所有頭發往後麵歸攏，露出立體的五官。
他關了水，慢慢轉身看幾步遠處的小妹妹，語氣似笑非笑：“能不能進來你不都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