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林站在三步開外,喚她的聲音不大,卻很是篤定。
林懿丘渾身一顫,從慌張裏茫然抬頭。
先看見的,是道路盡頭還未散盡的夕陽餘暉,暗橙色和粉紫色的雲纏在一起。
眼前人由模糊逐漸清晰。
顧承林一身黑色襯衫西褲,一手插兜,像是憑空從車門裏變出來一樣。
連接夜幕的光線下,男人麵色看不清,林懿丘整個人像是灌了鉛一樣,怔怔與他對視。
一時,她隻覺得自己狼狽極了。
賓利車主是一個肥碩的中年人,西裝繃在腰身上,指著被她撞掉漆的地方,嘴裏一連串的英文混合著“fuck”滾落出來。
林懿丘頭腦發懵,被車主渾厚的聲音衝得往後退兩步。
嘴上磕磕巴巴措辭道歉,倏地,她眼前一暗。
顧承林站至她身前,將車主那些不堪入耳的謾罵一下子隔絕開,他的動作捎帶了秋日晚風,輕輕拂在她麵上。
“一點修理費而已,不至於為難小姑娘吧。”
他聲音很沉,淡笑裏帶著冷漠的客套。
能在這裏誤打誤撞碰見這個小妹妹,他也幹脆順了時機,不願再與麵前這位白人周旋下去了。
先說的應該是工作上的事,寥寥三兩句,前麵人便冷了臉。
這人也意識到在他身上討不到好,視線便又落回林懿丘身上,問汽車的事準備如何賠償。
林懿丘心中忐忑,知道豪車隨便刮蹭一下都麻煩得很,她挪動一步,用英文說:“先生,我可以給您留聯係方式……”
話還沒說完就被前麵男人打斷:“您放心,賠償款我明天打到您賬戶上。”
他語氣不溫不火,帶著一種禮數周到的傲慢。
白人車主麵上是咬牙切齒的慍色,卻又因為顧承林手上沒有談攏的合同而不得不怵之一二。
那人低罵兩句,回到車上後,車立即開遠了。
-
隨著天際擦黑,街上的燈火愈漸明亮,光影散射下,她抬頭就能瞧見男人流暢清直的下頜線。
他容貌沒有多大變化,眉眼卻更加成熟鋒利。
這般重逢,她真不知該喜該憂。
特別是在這種自己闖禍又給他撞見的情況下。
滿心滿眼都在想,她在顧承林那裏的形象是不是又做了減法。
猛然回神,意識到他正借著夜色端詳自己,她心裏緊張起來。
林懿丘張張嘴:“顧……”
對於男人的稱呼,她大腦有一瞬間短路,意識到喊的是他的姓又連忙改口。
“承林……”
中間停頓極短,聽起來像在喊他大名一樣,前麵人果然開口:“才兩三年不見,哥哥都不愛叫了?”
“不……不是。”
林懿丘大窘,她低頭憋了半天,擠了句:“承林哥。”
沒等對方應聲,她繼續小聲解釋:“其實……我不是有意撞的,剛剛有貓躥我輪子下了。”
男人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
“真的!”
“我知道,”他無奈笑笑,“我聽見了。”
林懿丘支吾一聲,又問他:“那個賠償款,我要……還你多少錢呀?”
顧承林隻當沒聽出她話裏的生分,抬手瞧一下腕表,不答反問:“吃飯了嗎?”
“嗯?”她一愣,不解地望著他。
男人也極有耐心:“我問,你吃飯了嗎?”
林懿丘搖頭:“……沒。”
顧承林眉眼舒展,他一手插兜,轉身往前走。
“那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