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鬆開了那隻手,借著昏黃的路燈我看到了,那是張照片。
我彎腰拾起了照片。
照片有點舊了,邊緣都已經發黃了,那上麵是四個人,前排的兩個中年人,左邊的女的張的很和善的樣子,慈愛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雖然眼角已經爬上了魚尾紋,但從那雙眸子裏卻依然能見她年輕時的美麗。右邊的那個男人則保留著很堅定的眼神,目光炯炯的看著前方。線條分明的臉廓給人一種很安全的感覺。
這是個和睦的全家福,堅強的爸爸和文雅的母親,是典型的充滿愛的家庭。
後麵的兩個女孩就再熟悉不過了,左邊那個尖尖的鼻子就是現在在北京的張琳,而右邊那個笑得甜甜的就是我身邊的陽陽。
照片的右下腳寫著1995年12月的字樣。
是6年前的全家福。
我回頭看著陽陽,她的臉被路燈下我的樣子塗上了一曾黑色,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是你爸爸媽媽?”
沒有聲音。
“他們……?”
“他們離婚了。”沒等我的話說完,我又聽到了那熟悉的哭聲。我捏著照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陽陽的頭埋在了我的懷裏,啜泣聲越來越大。
“你和姐姐和誰住?”我不敢說太多的廢話,怕更傷了她的心。
“爸爸和我在一起,媽媽和姐姐在一起。”
我沒說什麼話,現在的時間都應該給陽陽,我能做的隻是把懷中悸動的身體抱得更緊些,免得這初冬的晚風讓這可憐的女孩再受到傷害。
“媽媽不喜歡我。”她小聲的念了句。
“怎麼可能,傻丫頭。”我摩挲著她順滑的頭發。
“我聽過他們因為我而吵架,我一直很怕媽媽。”
“怕?”我想起了那用眼睛睨了左手捏著的照片,那依然是張和藹的麵孔,為什麼她會怕。
“沒有判決,爸爸要了我,媽媽要了姐姐,和我想象的一樣,唯一讓我傷心的是和從小玩到大的姐姐分開了。”
“你們現在不是又在一起了麼。”
“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步姐姐的路考來這裏。”
“別瞎想了,回去問問你爸爸,就什麼都知道了。”我想起她家就在不遠的地方。
可話一出口,我知道我錯了,她的身體突然痙攣似的動了起來,我費力的又抱緊了她,她很無望的抬起了頭,我發現那張臉上已經全是淚水。
“爸爸走了……兩年前的冬天……腦溢血。”
轟然一聲,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我從來沒接觸過親人逝世這樣的悲痛,所以我至今仍沒有真正的為誰哭過,但現在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
我為什麼有種想哭的衝動,或許是眼前這個女孩有著太多的不幸的經曆引發了我內心深處潛藏的痛?
那雙緊閉的眼睛,兩行淚水從中緩緩的淌處,在那白淨的臉上留下了兩道紅紅的痕跡。
是風吹的。
我抓起圍巾的一角,慢慢地給她拭去眼角的淚水,但每擦去一點,卻又湧處了更多。
五裏河西側的入口,那盞本就昏黃的路燈突然滅了。
它的壽命到了?還是它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黑暗籠罩著我們,但我還是準確的找到了她的唇。
她的唇象身體一樣抖動著,但是很滾燙,不象身體一般的冰涼。
“我……。”我想說什麼。
她突然推開了我。從我的左手拿走了她的相片,放在了包裏。
我沒繼續說下去,她已經走出了黑暗,那個高挑的身子在街邊的路燈下投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我走過去,遞給她一包紙巾。
她接了過去,“我們走吧。”
我回頭望了五裏河體育場最後一眼,深夜的她安詳的打著瞌睡,經曆的中國隊夢想的實現,她也許太累了,根本沒有精力也沒有必要去目睹剛剛她身邊發生的事情,那樣在她看來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我永遠的記住了這裏。
記住了初冬的五裏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