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兩個苦逼男(一)(2 / 3)

三路人馬趕到的時候,正是日薄西山時,街上行人也隻剩三兩個。

暮色裏的洪府看上去靜悄悄的,和平時一樣,不見有什麼雞飛狗跳的動靜。三路人馬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還好,憑他什麼大事兒,都別鬧出家門讓人看了洋相。

看門的小廝伸出個頭來,見到娜仁他們,鬆了一口氣,連忙把幾人請進了府裏。

“哎喲,王爺們,福晉們,您幾位可來了,可了不得了……”管家洪升跑出來給幾人請安。

多爾袞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行了,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好好的,你們老爺夫人怎的就動起手來了?”——好險沒說出“你們老爺幹了什麼事兒叫你們夫人這般惱火”來,多爾袞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先入為主的好,但是他對洪承疇的印象一直沒好轉多少,所以他下意識地就認為一定是洪承疇理虧。

“這……這可真是……”洪升一邊引路一邊絮叨,“老爺這回從南邊兒回來,帶回來好幾個揚州瘦馬,說是其中一個還懷了身孕了……叫進門抬姨娘呢……”

幾個人聽到這句話,不約而同就皺起了眉頭,心裏暗罵洪承疇是個老不死的,快六十歲的人了居然還搞這一套。

——整件事情很簡單,洪承疇一向好色,礙於老婆娘家勢大加上蒙根其其格也年輕貌美,很是規矩了一陣子。可是這一回去南邊,天高老婆遠,他這好色的毛病不免又犯了,且南方自古多佳麗,秦樓楚館的,他沒少去。

他又是主帥多爾袞的連襟,一來二去的,存心討好巴結他的自然就送上了美人,他當然不敢明著帶到軍中,就吩咐手下人悄悄給送到了京城,置了外宅養了起來,等到自己回來的時候再處置。

結果呢,其中一個離開南方的時候就有了身孕,等到洪承疇回來的時候都已經顯懷了,洪承疇快六十的人了才得了一個兒子,此時不免就動了憐香惜玉的心思,覺得蒙根其其格一向賢惠,必定會答應讓人進門,就給領回來了。

這一下子可捅了馬蜂窩,蒙根其其格是賢惠,但還沒“賢惠”到這境地,別忘了,她頭上還頂著個“和碩公主”的頭銜兒呢,加上兩人成親初期,家裏的用度一半來自她的嫁妝,平常家裏也全是她一個人操持——我一個身份不低的蒙古格格、母後皇太後義女,下嫁你一個比我爹還大的老家夥,不就是圖個你比我大,會疼我麼?

好哇,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就算了,如今我兒子才生出來,你就領了外頭的小賤人回家,還懷了孩子?還想進門?

你當姑奶奶是冤大頭,給你管家給你生娃還得給你養外頭狐狸精生的賤種?

我呸!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去!不想過日子就直說,當姑奶奶稀罕你嗎?!

蒙根其其格可不是什麼嬌娃,雖然通琴棋書畫,可畢竟人家是蒙古女人,身強體健,騎射功夫一流,手上的力氣可不是開玩笑的,當下一個箭步上前,揪住洪承疇的胡子就是一記大耳光,洪承疇猝不及防,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子,叫打得眼冒金星。

蒙根其其格接著就擰住他腕子,順勢就把他絆倒在地,踩住他腿,抄起掛在牆上的馬鞭對就是一頓劈頭蓋臉,手下十分力氣,鞭鞭見血,直把洪承疇衣服都給抽成了一堆破布條。

洪承疇做下這種事,本就心虛,夫妻倆關起門來說話,奴才們都在外頭候著,聽見屋裏聲音不對,急忙推門而入,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住了。

蒙根其其格越想越上火,眼都紅了,推開圍上來的丫頭,摘下牆上掛的大刀片子,二十斤的大刀她一隻手掄圓了就朝洪承疇當頭劈過來,四下裏奴才嚇得肝膽俱裂,洪承疇身邊伺候的小廝嘰哇亂叫著護著他便向外逃,洪承疇就算是武將,畢竟也老胳膊老腿兒了,剛剛又結結實實挨了一頓,踉踉蹌蹌往外跑,還跑不快,蒙根其其格揮著大刀在後麵追,不過她腳上穿著繡花鞋,身上是旗袍,頭上還戴著首飾,也跑不太利索,一麵追一麵還命令家下人把大門關上。兩人一個逃一個追,鬧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

洪升跟著洪承疇也很多年了,但他也沒有見過自家主母這等模樣,目瞪口呆,虧得他機靈,回神兒比較快,眼見不好,急忙打發了幾個小廝從後門出去,直奔攝政王府、肅王府和禮王府求救。

至於那個大著肚子的揚州瘦馬……這女人哪裏見過這等陣勢,瞧見蒙根其其格一手馬鞭一手二十斤的大刀當頭就朝洪承疇劈過來,洪承疇還沒怎的,她先嚇得骨酥筋麻,跌坐在地上起不來了,這麼一跌,可不就動了胎氣,當下便昏過去,蒙根其其格身邊的老嬤嬤跑不動,就隻好守在原地幹著急,一看不好,生怕出了人命叫自己主子擔上惡名,當機立斷地叫丫鬟們去尋夫人生產時的穩婆來,指揮著人手把她抬到耳房裏去,又叫洪升打發人悄悄去請大夫。

洪承疇在房裏跟蒙根其其格說這事情的時候,正好東青和東明上門來拜訪,兩人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人出來,連廳裏候著的洪升也不見人影,心下奇怪,恰巧後頭一陣喧鬧,他們倆偷偷走進來一看,那叫一個熱鬧!蒙根其其格追得累了,把刀一扔,把二門一關,把洪承疇關在外頭,回頭就奔房裏去,抱出兒子來揚言要帶兒子回娘家,叫洪承疇一個人去死。

然後東青和東明就落荒而逃,直奔回家報信去了——他倆騎馬,還趕在了小廝前頭呢。

多爾袞夫婦、阿達禮夫婦還有烏蘭圖婭邁進大廳,就看見洪承疇歪在一張太師椅上——老臉上橫七豎八的幾道血痕,還有一個十分明顯的巴掌印,眼眶周圍青了一圈,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蒙根其其格把他關在了二門外,衣服還在臥室裏,沒得換),旁邊一個小廝正拿著藥膏往他臉上塗。

阿達禮見此情景,好懸沒笑出聲兒來,連忙又憋了回去,發出“噗嗤”一聲。一直到幾個人被一臉尷尬的洪升請到座位上坐下奉茶(幸好大廚房不在二門裏,否則就要請客人喝涼水了),阿達禮仍然在努力把爆笑的衝動憋回去,憋得臉都紅了,哈斯其其格趁人不注意伸手在他肋骨上狠戳了一下,用力瞪他一眼。阿達禮又痛又想笑,整個五官都扭曲了,隻得端起茶盞來假裝喝茶,用茶碗蓋擋住臉。

剩下幾人則比他鎮定得多,尤其是得到真情報的多爾袞和娜仁,本就非常不滿,此刻更決心把錯都推到洪承疇身上。當下,娜仁站起來道:“我去後麵看看蒙根。”她一站起來,烏蘭圖婭和哈斯其其格也都坐不住了,三個女人一同朝後宅走去,把男人們留在廳堂裏。

女人們一走,洪升便緊張地湊上去問:“老爺,要不要緊?可要請大夫來看一看?”

多爾袞冷哼一聲,“請什麼大夫,在家裏頭丟臉還不夠,還要把臉丟到外頭去?左右不過是女人打的,不至於傷筋動骨,皮肉傷而已,養養就好了。”

洪承疇歎氣,不說話,阿達禮此刻倒是忍不住生出幾分同情心來,張嘴想說話,被多爾袞一眼瞪了回去。

“我說,你也一把年紀了,快六十了,還當自己十六呢?”多爾袞可不打算讓洪承疇抓住道理,“不說好好保養身子,還淨把什麼腥的臭的都往懷裏扒拉,那煙花之地出來的下賤女人,也是能往家領的?”多爾袞啐了一口,“我帶你跟大軍下江南,是叫你掙了軍功封妻蔭子的,不是叫你去玩女人的,你在外頭玩玩便罷了,還真把人帶回來,還叫人懷上了!你可是先帝親自下旨抬了旗的,是正經的旗人了,別說滿漢不婚,大清例律上也明說了官員不許**,光這一條揭出來,就夠你受的。你讀書比我們這些大老粗可多多了,你倒是告訴告訴我,哪個正經人家會納個婊/子進門的,還想抬了姨娘?你是不是還指望著她給你生兒育女呢!你可別忘了,蒙根其其格可是先帝認下的義女,她不自矜身份,不代表你就可以這樣欺辱她,你是要打誰的臉呢?!”

洪承疇被這一頓劈頭蓋臉的指責,又氣又羞,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旁阿達禮接話,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哎,我說三姐夫,看不出來啊,你還真厲害呢。怎麼,一個老婆還滿足不了,還要到外頭去找別的女人?如此龍精虎猛,有沒有什麼秘訣,也說給我聽聽?……”

多爾袞怒喝一聲:“閉嘴!”

阿達禮乖乖閉嘴了,多爾袞又轉過頭來問洪承疇,“我且問你,那女人你要怎麼處置?”

洪承疇被拿住了把柄,想到前程,心驚肉跳,心知這一番下來是什麼臉麵也沒了,當下老臉通紅,連連擺手,“自是不能留的……”

“你知道就好!”多爾袞哼了一聲,“那女人趕緊打發了,至於她肚子裏那塊肉……你要是稀罕,就趕緊去跟蒙根其其格好好賠禮,外頭的私孩子要抱回來養,那是要主母點頭的。可當家太太要死活不答應,那也沒法,橫豎是你行止不端惹下的事情。這日子你要還想好好過下去,就乖乖照我說的辦,你要不想過了,就直說,咱們也有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