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薑國建國起,皇後之位世代都是元家女,從來沒有出過廢除皇後的。
皇帝還未開口,外間宮人們忽地彙報:“長公主到。”
薑萇黛入內時,元皇後麵上眼淚還未擦幹,皇帝局促的站在一旁道:“皇姐怎麼來了?”
“大理寺徹查元邢翻下的罪案時,其中牽扯出劉貴妃的死因有蹊蹺,所以特來交與陛下審閱。”薑萇黛將文書遞於皇帝,視線看向那目光膽怯的元皇後。
皇帝接過文書還未翻開查看,薑萇黛悠悠道:“此案危及母儀天下的元皇後名聲,還請陛下聖明裁決。”
說罷,薑萇黛便離了冷宮。
反正話已至此,皇帝總該明白自己要做出抉擇的。
元皇後看不慣長公主的強勢壓迫挑撥道:“陛下,您看看長公主何等威望,這要是元家倒了,將來朝堂還不知是誰當皇帝!”
話音未落時,元皇後側臉挨了一掌,皇帝將手中文書扔給她斥責:“給朕閉嘴!”
文書裏記載的劉貴妃之死極為詳細,甚至連同元皇後何時進出劉貴妃宮殿探望皇子都有清晰記錄。
按照王國宮廷規矩,皇後必須例行照顧皇子的職責。
元皇後捂著臉看了看那文書,滿臉驚恐解釋道:“陛下,臣妾真的沒有謀害皇子,我害的隻是……”
“總之這些都是假的!”元皇後真的是小瞧長公主的本事,她竟然真真假假摻和一處來挑撥自己與皇帝。
皇帝氣惱的說:“現在已經是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朕看你是不知死活!”
就算皇帝再遲鈍,也該明白皇姐親自將文書遞給自己,是為看自己如何處置元皇後。
如果還要一意孤行的保元皇後,不僅元皇後活不了,恐怕自己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三尺白綾由著宮人端進來時,元皇後看著冷眼旁觀的皇帝,才終於生出恐懼。
一向軟弱無能的皇帝竟然真要賜死自己。
“陛下,我的孩子是無辜的啊。”平日裏最擅長流淚示軟的元皇後,此時此刻的眼淚卻已經喚不起皇帝一絲同情。
“你的孩子是無辜的,劉貴妃她的孩子呢?”皇帝已經沒有多少耐心,皇姐或許已經在冷宮外安排兵馬。
長期被元家和元皇後拿捏的皇帝十分畏懼被控製的滋味,而且皇姐的強勢手段可不比其他人。
這要是不心狠手辣,皇帝害怕自己的龍位會不保。
元皇後至死都不敢相信皇帝會親自殺了自己,掌心緊緊扼住頸間白綾嗓音顫抖道:“陛下……臣妾救過您啊……”
當年宮宴遇刺,刺客本來要殺的是皇帝,而元皇後實則是被皇帝推出去擋劍的。
那一劍傷了元皇後的身體,而後好些年都不得有孕。
元皇後何嚐不恨呐!
已經瘋狂的皇帝什麼都聽不進去,直至元皇後咽氣時,才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這嚎啕大哭是為元皇後還是為皇帝自己,恐怕隻有皇帝知道了。
王妍哪裏想到自己會親眼看見元皇後被賜死,整個人嚇得臉色蒼白。
當日傍晚王宮傳出元皇後於冷宮離世的消息。
其實連薑萇黛都沒有想過皇帝會這麼狠,本來親自遞交文書隻是想叮囑皇帝不要兒女情長,必須謹慎處置元皇後,最好是選擇廢後,這般也算是徹底撇清與貪汙受賄元家的關係。
畢竟元皇後心思深沉,隻要她一日為後,元家就有可能再次興起,現在的薑國禁不起再動內亂了。
可誰想到皇帝竟然被嚇的直接賜死元皇後。
暫且不說元皇後與皇帝成婚多年伉儷情深,現下元皇後腹中還有胎兒,皇帝為了自保竟然下這般狠手,著實讓薑萇黛都為之意外。
看來皇帝真是變了。
大雪紛飛的冬日裏,元家數百口人被斬首,都城百姓們圍觀時看著那些老弱婦孺嘖嘖歎舌:“元家和勤王當初都是金山銀山富貴人家,現下一朝高樓倒塌,真是報應啊。”
“聽說皇帝下的令全部殺光,長公主還為之求情才放過老弱婦孺。”
“那宮裏的元皇後死的也蹊蹺,好好的身懷六甲卻病死了。”
東市街口鮮血高高揚起時,引的無數人的圍觀。
朝堂陸續的恢複運轉,都城宣召地方州城統籌糧食數目以及稅款,用以方便救濟受洪災而沒有糧食無法過冬的州縣難民。
為了緩解薑國糧食短缺,薑萇黛下令去和五國商量購買糧食,這才陸陸續續緩解饑荒。
等年底除夕前日裏,都城街道的都很少看到難民,大部分已經分配去做工。
朝堂穩定之時,治亂有功的官員武將們隨之被封賞,正逢年底吏部官員考核,又降了不少失職官員。
一封封升遷文書經過快馬加鞭送至薑國各州城時,奉城卻一直沒有任何都城的車馬。
年底柳媚兒忙著清算各種政務以及項目,衙門裏的師爺都有十來位,公文更是從地麵堆積到比人還高。
算盤撥弄的聲響從早到晚響個不停,連帶柳媚兒都忙的暈頭轉向。
除夕當夜裏柳媚兒才好不容易歇息會,可常氏卻發覺她心不在焉的。
“媚兒,別看了。”常氏給柳媚兒盛著濃鬱雞湯,“這段時間你都廋了。”
柳媚兒喝了口雞湯問:“真的沒有都城的書信麼?”
常氏歎了歎道:“傻孩子,為娘還能騙你不成,那長公主何等的大忙人,可能是忘了吧。”
“嗯。”柳媚兒眼眸暗了暗,心想也是。
黛姐姐心懷雄才大略,總不可能跟自己一樣待在這小小的奉城。
其實自己早該明白的才是。
都城除夕公主府夜宴熱鬧非凡,貴家女眷們攜伴三兩在園內嬉戲玩鬧。
大紅燈籠將園內照的更是亮堂,薑萇黛坐於高座膝上蓋著華麗薄毯,指腹拎住酒盞微醺的看著這些貴家女眷們。
這些女孩們都隻十五六歲的年華,樣貌一個比一個水靈。
可是薑萇黛看著她們,卻不會生起任何感觸。
“長公主不來玩嘛?”年方十五的嶽家小女摘下眼前的紗布,臉蛋嫩的都能掐出水來,仰頭膽大的望著。
周邊貴家女眷們都不禁吸了口氣,畢竟雖然長公主設宴款待,可到底身份尊貴,誰也不敢貿然接近。
“嗯,本宮乏了,月兒自己去玩吧。”薑萇黛感概這小女孩的率真可愛,轉念卻又想起差不多歲數時的柳媚兒。
那時的柳媚兒隻會靦腆的紅臉望著,才不會像這小女孩大膽的邀請自己。
事實上柳媚兒有外人在的時候,好像都會格外的安靜,有時安靜的甚至讓薑萇黛都會忽略她的存在。
可現在薑萇黛好想見見柳媚兒,哪怕她不說話也沒關係。
深夜裏都城煙花綻放時,公主府的宴會方才散了。
薑萇黛微醺的回了主殿,入內伺候梳洗的宮人們還沒準備,卻被揮手退下。
“媚兒……”薑萇黛望著那盛開的秋海棠花時,下意識的喚了聲。
安靜的殿內除卻些許窗戶縫隙透進來的風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響。
殿內不會有任何回應,薑萇黛不斷告誡著自己最好不要去見柳媚兒。
這樣對她對自己都是最好的安排。
正因為此薑萇黛才故意沒有提拔柳媚兒的功績,而是仍舊讓她當奉城知府。
陽春三月裏都城的桃花盛開,地方官員入都城陳述各地方政務,原本不應當在此的柳媚兒卻偷偷回了都城。
知府官員並不需要入都城,隻需要向地方巡撫大人提交文書或麵談即可。
隻是柳媚兒太想要來看看長公主,才借著去省城的由頭離奉城,沒想來都城時正好途中遇上趙陽,非要請柳媚兒進都城喝幾杯。
“你這到都城,怎麼還躲躲藏藏的啊?”趙陽好笑的看著柳媚兒一身書生打扮,大半個折扇臉都要擋沒了。
柳媚兒紅著臉道:“地方官員不得私自入都城,我們快些走吧。”
“看來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小了啊。”趙陽打趣道。
兩人坐著馬車來到都城一處聽戲園內,趙陽下了車特意說:“放心,這裏隻有好酒沒有姑娘,你放心吧。”
柳媚兒這才放心入內,好在趙陽並不強迫喝酒,兩人喝到傍晚便出了園。
趙陽有些微醺的打嗝道:“哎,既然你隻是有事來都城,那我就不攔你了啊。”
“嗯,有空再見。”柳媚兒看著趙陽離開,這才帶著仆人小峰進了擁擠人群。
都城遠比柳媚兒想像的大,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讓柳媚兒都有些猶豫。
公主府近在眼前時,自己卻不敢去叨擾,而駙馬府早就沒人了。
柳媚兒徘徊在街頭,隻覺得自己真像個笨蛋。
“明夜金玉樓長公主設宴,我看好些公子擠破腦袋都想去啊。”
這一句話鑽到柳媚兒耳朵裏時,就再也忘不掉了。
於是當夜留宿都城客棧,第二日天還未暗,金玉樓前就已經是車馬擁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