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預產期的到臨,藍似景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急切,他每天都在想著新出來的孩子究竟會是怎樣的模樣,會不會有一張可愛的小臉,然後笑起來的時候甜甜的,還會脆生生地喊他一聲哥哥。
那個時候的藍似景不知道剛剛出生的嬰兒都是皺巴巴的,很難看,而且剛出生的孩子並不會說話,他隻是期待著一個新生命的降生,隻是期待著自己的弟妹出生,然後他可以盡到哥哥的責任好好去疼愛那個孩子。
可這個期盼卻在產期那日徹底落空了,他分明記得產期已到,母親到了醫院產下嬰兒,可那個孩子卻不見了,他心心念念盼了好久的妹妹不見了。
“我的妹妹呢?媽媽,我的小妹妹呢?”
“媽媽沒用,沒保住小妹妹,她不在了。”麵對著藍似景的疑問,他的母親尚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痛,卻還是強笑著摸摸藍似景的頭,殘忍地告訴他:他想要的小妹妹不在了,還沒出生便夭折了。
藍似景其實並不很懂他母親的話,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看不見自己期盼已久的妹妹了,因為那個人不在了啊,不在的人他怎麼可能看得見呢?
渾渾噩噩地回到房間,藍似景隻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抽空了,然後大滴大滴的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明明心空了並不覺得傷心,可他就是哭個不停,好像要把一生的眼淚通通流個一幹二淨。
入夜沒多久,藍似景因為先前哭的太累而覺得有些餓,便爬起來打開房門去找點零食吃,經過父母的臥室時卻聽到裏麵傳來一些聲音,其中還夾雜著低低的啜泣聲,出於好奇,藍似景便趴在門上偷聽了起來,而他聽到的事實顯然將他的一生都引向了另一個方向。
房中哭泣的人是他的母親,他的父親正在柔聲安慰,斷斷續續的對話中,他還是辨別出了一個鮮明的事實:他的妹妹並沒有死,反而是順利的出生了,但是因為自己,他的妹妹一出生便被舍不得殺死孩子的父母放到了孤兒院門口。
家境與其他人不同,這是藍似景一直以來都知道的事情,隻是這次卻讓他了解的更為透徹,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天因為家境和自己的存在,這個家竟然容不下一個新生幼兒。
世事無常,變故陡然而生,所有的人都敵不過命運。藍似景從來沒有想到拋棄妹妹而存活下來的家也會在幾年後輕易的瓦解,一場工地事故奪走的是家裏的頂梁柱,摧殘的是遺留下來的母親最為脆弱的身心。
柱子一倒,整個家就毀了。藍似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身子一日比一日弱,幼小的他其實無力到什麼也做不了,除了看便是沉默,沉默地看著母親抑鬱而終,沉默地看著母親被好心人埋葬,然後沉默地消失在了自己自幼生活的城市。
臨市的地方據說是個治安很混亂的地方,當地的地頭蛇勢力遠遠高過警察,表麵上可能風平浪靜,可暗地裏幹什麼的都有,被打死的人也不在少數。藍似景想過了,以他這般瘦弱的模樣,是很難活下去的,更不用說找到自己掛念的妹妹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迅速地成為混混,投靠臨市的地頭蛇。
他想要活下去,想要有足夠的本事去接回自己的妹妹,然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是他唯一僅剩的心願,卻在後來成了泡影,可彼時的藍似景並不知道就是這個簡單的心願讓他一步錯步步錯,再也回不了頭。
初入臨市的時候,藍似景不懂當地的規矩,一下子就得罪了當地的地頭蛇手下頗有勢力的小弟,然後他被人圍在牆角,拳頭一下又一下的落到他身上,他卻隻能默默地接受。
不時有人走過藍似景的麵前,卻無人敢伸出手救助這個瘦弱的少年。這個地方弱肉強食,普通群眾隻求能夠安安全全地活下去,哪敢去管什麼閑事呢?這個地方就算你被打死了,屍體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發現,更何況死了也沒人會來搭理你。
與其多事死的無聲無息,不如自顧自地自私地活下去。
藍似景無力地趴在地上,氣息越來越微弱,落在他身上的拳頭也終於慢慢撤去,那個小弟最後踹了藍似景一腳再啐了一口就轉身想要離開,卻沒有想到原先已經快死了的藍似景忽然一躍而起,迅速地抓住那小弟的手,愣是憑著自己的小身板將那人死死抓在手裏。
他的手上還拿著一個尖角石頭,尖尖的一角正對著對方的動脈,隻要這麼一劃下去,這人定是必死無疑。
“等等,等等,有話好好說啊,我們何必弄個你死我活?”小弟顯然是慌了,畢竟站在他身後的藍似景身上的氣息竟然比他的還要令人感到陰寒,他幾乎毫不懷疑地確信隻要自己有一點惹這人不快,他身後的人就會下狠手一下子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