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那刻,我腦子完全混沌,而他看著我,目光緊張而清澈,似乎眼中隻有一個我。霎時,我怒氣全消,似乎忘了他才是這場小意外的罪魁禍首。

幾秒鍾的百轉千回後,我佯裝生氣:“你看什麼看?沒見過傾城容貌?”

他一愣,卻像被閃電擊中,猛地放開了我,旋即將劍遞給我,牙尖嘴利的他那刻竟有些抓耳撓腮的笨拙:“你、你看清楚了麼?自己練吧。”

話落,他抬腳便走,而我一伸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我看著他,有些嬉皮笑臉:“敢問李師傅,你臉紅什麼?”

他支吾著,卻也不說話,我笑得更歡了:“堂堂男子漢竟能被一小女子打趣,我也是很佩服你。”

他瞪了我一眼,氣鼓鼓地甩袖而走:“不害臊!”

我隻得將怒氣撒在宮人身上:“你們那是什麼表情?今日一事誰若敢說出去,十個腦袋不夠你們掉的,都退下!”

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此事,此後一段時間內,李延卿每每見到我,便低著頭不敢直視我。

我卻是半分臉紅也不會的。

我這個人是貪玩的,可因了這層身份,我極少有機會出宮,宮中再美,時日久了,再多春花秋月也夠了。於是,我便纏著李延卿跟我講宮外的事情,哪家的糕點好吃,哪府小姐的琴藝了得,哪裏的景色別有洞天

李延卿總是很生氣。

“屬下不知,煩請公主不要在練武時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他這一副不滿意我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真讓我開心極了。

所以,我總是樂於挑逗他:“哎呀,李師傅,你這個先生做的不稱職極了,怎的不喜歡勤學好問的學子呢?”

他忽然抬起頭看我,動了動嘴唇,卻沒有擠出一個字。

我當時以為,他是被我逼得無話可說了,轉身提劍時,身後卻傳來他清澈的聲線:“勤學好問算不得什麼,為師者,更喜歡親自實踐的學生,你這東一句西一句的,總跟我打聽有什麼趣兒,有本事自己出宮瞧瞧去。”

他故意激我,偏偏我就吃這一套,當即甩了劍,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這有什麼難!”

當晚我便以性命威脅,收買了一個宮人,喬裝打扮後偷摸溜出宮,我的丫鬟還跪在地上直打囉嗦,像個鸚鵡般說著已經重複了一萬遍的話:“公主公主明日一定”

我邊整理著帽子邊頗為不滿地瞧了她一眼:“知道了,絮絮叨絮絮叨,我明日一定會回來的,你回去吧。”

出宮後,我便去找了李延卿。

事先說好的,如果我敢逃出宮去,他就帶著去欣賞頗負盛名的彎月湖的景色。

隻可惜我千想萬想,唯獨沒想到,李延卿會耍無賴。

他倚著家門前那棵老樹,雙手環在胸前,意態閑閑道:“彎月湖就在此地,公主還想去哪兒?我可沒答應帶你去其他地方。”

他的目光正對著門前一條小溪流。

如果眼神能殺死人,我想,那時李延卿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事實上,我的手並不比我的眼神溫柔多少,本是預備留著護身的長劍刹那出鞘,抵在了李延卿的脖頸上:“你到底帶不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