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正旦,皇甫峻聚集了十多名心腹正在府中守歲,連同這些心腹的親衛,府邸中聚集了近百名魏博軍卒。幽燕保安總公司和河北招討使行轅牙兵自南北同時入城之後,傳來的廝殺聲驚動了皇甫峻,但事發突然,大夥兒都沒有想到敵軍已經入城,於是皇甫峻派了幾個軍卒出去查探究竟。
出去查探的軍卒轉出去幾條街後,就看到了直撲而來的李小喜所部,但夜色之中看不清虛實,等李小喜所部衝到麵前了,領頭的還在喝問“你們是那支軍馬?城中為何吵鬧……”問話還沒結束,便被保安們一擁而上,死於亂刃之下。
李小喜沒有耽擱,他率數百保安奔行至皇甫峻府邸。皇甫峻今夜宴客,兩側儀門未閉,隻立著幾個軍卒值守,倒是便宜了李小喜。將守門的軍卒殺散後,厚重的府門大開,保安們如猛虎般衝了進去。
皇甫峻見出門打探的軍卒沒有回來,但是城中的喧鬧聲越發響烈了,便覺得情況不妙,預感到很可能是袁象先那邊出事了。也不再吃喝談論,召喚心腹披甲持刀,出了大堂向門外走去。如果真是袁象先發難的話,皇甫峻倒反而鬆了口氣——袁象先的舉動隻會令魏博將門更加緊密的團結在自己的旗幟之下,不需要他愁眉苦臉的猶豫不定了,直接斬殺了事,至於如何向宣武交代,自己也不需要擔憂了。
皇甫峻帶領數十名心腹和親衛來到前院的時候,正遇到大批保安們如狼似虎的衝殺進來,不容皇甫峻分說,兜頭就是好一陣廝殺。皇甫峻沒想到敵人竟然如此之多,被攻了個措手不及,部下死傷慘重,不得已且戰且退,回到了設宴的大堂,將屋門關閉,開始死守。
“你們是汴軍麼?為何對我魏博動武?”
堂外武人應答,反而又響起一陣密集的腳步聲,皇甫峻隔著門縫往外張望,就見大隊大隊脖子上係著白巾的武士陸續湧了進來,將大堂堵得水泄不通。同時,後宅內也響起了嘈雜的喧鬧和哭泣聲,對方顯然是向自己的親眷動手了。
皇甫峻大急,隔著門高聲喊道:“袁招討何在?某要見袁招討!”
“……讓袁象先出來說話!……”
“姓袁的匹夫,誰給你的膽子?莫非不怕梁王降罪麼?……”
“姓袁的,有什麼事衝某來,莫傷及家眷……”
“袁賊,你究竟意欲何為?”
外間無人應答,其間卻有數次劇烈的撞門,都被心腹們死死頂住了。
皇甫峻呼喊片刻,聲音的都嘶啞了,正焦急之間,卻聽門外響起了一片哭喊,仔細聽去,似乎有自己的妻妾,也有自己的子女。
一句陰鷙的話語在門外響起:“皇甫衙內,某勸你還是出來的好,出來看看誰在門外。”
幾個在大門處死頂門閂的親衛透過門縫看了看,一齊轉向袁象先,個個臉色蒼白。袁象先心頭早有預感,內心惶急不已,連忙搶到門縫處觀瞧。
此刻天色已經漸漸發白,院外又燃著十多支火把,皇甫峻一眼就看見階下跪著一排發髻散亂的婦孺老弱,正中間的是自己的老父老母,兩側是自己的妻妾。妻子死命摟著自己的嫡親兒子皇甫暉,大半個身子都護在孩子身上,剛滿四歲的孩子縮在妻子懷中,嚇得直哆嗦。
一排武士凶神惡煞般立於家眷身後,手中的大刀架在每個人的脖頸上。
那句陰森森的話語再次響起:“皇甫衙內,某數到三,再不出來就從左邊開始砍起,數三下砍一個,你掂量著辦!”
說話的人非常狡猾,躲在正門的側翼,皇甫峻從門縫中看不到,但這句話有些耳熟,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皇甫峻還在回想說話者究竟是誰的時候,那聲音已經再次響起:
“一……二……”
皇甫峻無奈,隻得高喊:“別,某出來便是,某降了,別傷害某的家眷!”
大門開啟,皇甫峻丟下兵刃,空手而出,身後是僅剩的二十多名心腹和親衛,有些人受了傷,由左右的同伴攙扶而出。
皇甫峻站在台階之上,向剛才發號施令之人所處的方位看去,道:“此間主事者是誰?某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