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整軍(四)(2 / 3)

張在吉喃喃道:“軍資不足……”

李誠中小心翼翼道:“某見平州內外難民擁擠,長此以往,恐會生變。刺史府何不從中征募誌願者,令其登上城頭守邊?”

張在吉盯著李誠中,緩緩道:“某是文官,不涉武事,節度府無令,某安敢行此幹係……”

李誠中見張在吉盯著自己的眼睛,似要看穿一般,咬了咬牙,還是道:“卑職鬥膽。平州無令不敢征募,便向節度府請令就是,事關邊關黎庶安危,大義為公,使君何故畏首畏尾?”

張在吉聽罷悚然動容,點頭道:“好一個‘大義為公’,也罷,某且試試。”

話已至此,便不須再言,李誠中連夜趕回幽州,張在吉則坐在堂上閉目沉思良久,將手上麵餅吃完後,踱步來到前堂簽押房。

簽押房燈光還亮著,張在吉推門而入,一個身著長袍的年輕儒生正伏案提筆,批閱著一遝卷宗。那儒生見張在吉進來,忙起身施禮。張在吉笑道:“夜已深了,可道還在忙?”

儒生姓馮名道,字可道,瀛州人,遊曆平州時於路途之上被張在吉偶拾,隨即延攬入城,聘為幕僚。他處事周到細致,且任勞任怨,逐漸得張在吉的賞識,此刻見張在吉問起,便道:“使君心憂黎庶,至今未歇,道安敢歇息。”說著,將桌案上的一份卷宗遞給張在吉,道:“這是各縣報備的難民數及糧米耗費,已經做過統算,盧龍、馬城、石城三縣共計接收關外難民三萬七千口,每日需施粥三百三十石,這隻是粗略數字,應當尚有三千至七千人正陸續入關。其中以州城所聚難民最眾。馬城和石城接受難民較少,尚可支撐月餘,隻盧龍縣府庫已然快要見底了,他們說最多還能支撐十日。”

張在吉接過賬冊看了看,道:“鄭縣令今日陪某視察州城各處時已然說了,他請求開放州庫支應。州庫內的糧米還可撐得兩個月,明日某便召集平州大戶商議,力爭再得糧一萬石。秋糧收獲在望,今冬倒是無須擔憂,隻是明年如何是好?目下最擔憂的不是糧食,平州富饒,這幾年來某攢下些家底,支撐到明年當可無虞。但關外胡虜的劫掠卻是最大的憂患,如今平州空虛,某已封鎖消息,隻許入關,不許出關,是以胡虜尚不得知。可這隻是權宜之計,若是胡騎入寇,便眼見著是一場大禍事。”

馮道想了想,問:“邊患如此緊急,難道節度府不肯發兵麼?”

張在吉歎道:“此番南征大敗,盧龍各軍所剩無幾,且節度府耗靡過甚,已經資不敷出了。適才幽州來人,言說了節度府整軍的詳略,恐怕近期是指望不上的。”當下便將盧龍節度府整軍的事情一一說了。

馮道沉吟片刻,道:“五百人?恐怕當不得大用。道近日觀流民情狀,略有所得,欲與使君分說。”

張在吉道:“請講。”

馮道清了清嗓子,道:“流民來自關外,家園被毀,道近日走訪其中一些丁戶,無不對胡騎懷有刻骨仇恨。與其讓流民聚集坐等賑濟,使君不若上書節度府,自流民中征募青壯守邊,一來可有防禦之力,二來也不至流民另生事端。隻需以賑濟糧為軍糧即可,道以為甚至無須關餉,流民也必應者雲集。”

張在吉點了點頭:“某也有此意,隻是恐插手軍事,惹大帥疑慮。”自中唐以後,各州刺史權力極大,擁有辟署之權,許多刺史甚至征募有軍隊,隱隱然便是一方藩鎮,但這些刺史都是朝廷轄內的刺史,藩鎮刺史並不在其內。張在吉屬於盧龍節度府轄內的刺史,一應軍權都在節度府,刺史府本身隻有民治權。藩鎮本身就是以軍力獨立於朝廷之外,對於各州插手軍事最為敏感,因此張在吉最感棘手的關鍵便在這裏。他之前雖然答允李誠中上書節度府,但一時之間卻不知該如何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