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台的

邊緣則擺了一圈古怪的陶塑,這些陶塑隻有巴掌大,每個形態不一,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

銅黃色的光從圓台頂上撒下,直直地打在這些陶塑上,它們的影子變得很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陶塑在人和動物之間模棱兩可的臉部被黃光照著,它們像有了靈魂般幽幽地觀察著祭壇前的男人。

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穿著黑色皮質鬥篷的女人走了進來,她聲音宛如百靈鳥,但語氣卻是能將人拒之千裏外的冰冷。

“滬叁佰,你的眼力越來越差了。”

叫滬叁佰的男人回過頭,他臉上有一道橫跨鼻梁的傷疤,從左邊顴骨直直地與右邊顴骨相連。這種傷疤似乎一直以來就和粗獷的男性相關聯,然而這個男人卻難得的陰柔,甚至第一眼看過去,會以為他是一個膚白貌美卻憂鬱的女性。

“出去。”滬叁佰低聲說,似乎害怕聲音太大,會將什麼驚擾。

女人聞言,目光落到祭壇中央,她的眼神變得恍惚,直到滬叁佰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才回過神來移開視線。

“諾安,出去。”

“我在外麵等你。”諾安說完轉身走了出去,馬尾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線。

滬叁佰回過頭,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祭壇上,他跪到薄墊上,抱手至於胸前。

他凝視著圖騰,半晌後緩緩閉上眼睛。

諾安站在門外,十分鍾以後,滬叁佰從裏麵出來了。

“你找我做什麼?”

滬叁佰聲音說不出的綿柔,然而諾安知道,這個男人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但她並不害怕他,在這裏的人,又有誰不是瘋子。

“不是他,那個人根本不符合條件。”諾安說,“你的一百萬白花了。”

“哦?”滬叁佰問,“是哪個地方不符合條件?”

“如果他是神的信徒,為什麼從來沒有祈禱過。”

滬叁佰聞言頓了頓。

的確,神的教義是持續虔誠必有回響,然而從頭到尾對方都沒有進行過一次虔誠的祈求。

“滬叁佰,你以為這個世界上隻

有我們會發瘋?錯了,所有人都是瘋子,隻是有些人還壓抑著,有些人已經控製不住了。”諾安冷漠地說,“特別是這些祭品,不變成瘋子怎麼繼續活下去。別見到風吹草動就以為是自己人,你會讓我笑掉大牙。”

“諾安,我的直覺不會錯。”滬叁佰突然笑起來,“要不我們打個賭?”

“賭什麼?”

“如果我輸了,我就把命抵給你。”滬叁佰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如果你輸了,就血祭聖壇。”

“你”諾安不由地後退了半步,臉上覆著一層寒氣,“那人現在已經被困住了,能不能活過今天還未可知。”

滬叁佰深深地看著她:“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隔壁教室響起桌椅敲砸的聲音,竺軼知道祿起已經開始破局了。抽到了垃圾身份卡,祿起的運氣比所有主播都低,竺軼聽到此起彼伏的打鬥聲就知道祿起現在應該是倒了大黴,血黴。

但他並不擔心祿起,比起祿起,他即使拿著一張歐皇卡,也很難脫困。

把這次考核比作一道題,破題的解法就是把學生的蠟燭一個一個地吹滅,然後再分別解決。

如履薄冰級的考核,找出題目算一半的難度,解題算另一半的難度,所以解題的困難程度並不會太過。即使最後隻剩下五分之一的蠟燭,也足夠將整個班上的學生全部辨別一次。

但竺軼現在很有自知之明,這副嬌弱的身體多跑幾步就會大喘氣,還四肢不協調,走路平地摔,要他照著剛才的辦法通關,會花上比別人多兩倍的時間。

除非,他能想到一個偏門的解法。

竺軼重新站到校規下,仰頭將所有條例讀了一遍,目光停在第十二條上——不能在學校任何角落與同學無故打架鬥毆。

他的餘光瞥到自己身上與npc們如出一轍的製服。

學生是不能違反校規,這條原則似乎並不僅限於主播們。

這些npc也是學生。

——他蠟燭都要燒完了

,他到底在看什麼?

——速效救心丸

——隔壁祿起都殺瘋了,他怎麼還沒動靜啊

直播間中的焦灼已經蔓延了許久,觀眾的神經就像正在燃燒的蠟燭即將到底。

正在這時,竺軼突然拉起旁邊一個學生的手高高舉起。npc呆滯地抬頭看向他,僵硬的身體沒有絲毫反抗。下一刻竺軼將手鬆開,學生的手臂像硬邦邦的棍子砸了下來,啪地一聲剛好打在竺軼的手上。

竺軼白皙的掌心留下一片紅痕。

同一時間,那名學生的四肢開始發抖,突然臉朝下直直地摔倒在地上,和陳晶晶死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周圍的npc麵無表情轉過頭看向竺軼,絲毫不在意剛才才死了一個同伴。

竺軼彎腰將伏地埋頭的學生翻過來,一張含著血淚的臉暴露在他麵前。

“觸犯校規後果然死了。”

竺軼直起身看向麵前課桌上的那根蠟燭,在這個學生倒下的時候,蠟燭就已經熄滅。

學生沒有變成蛻皮的怪物,也沒有和竺軼纏鬥,輕輕一巴掌就倒地身亡,一切來得太突然,觀眾還沒有做好準備。

竺軼勾起的嘴角在他們眼中像是在無聲嘲笑剛才直播間中蔓延的焦灼,觀眾們突然有種自己被竺軼pua了的感覺。

校規中不能與同學無故打架鬥毆,但他和祿起在遇到甄嬌時,並沒有觸犯校規。

再加上npc在蠟燭熄滅的情況下會蛻皮變成怪物,這些怪物能肆無忌憚地攻擊主播。於是竺軼判斷,這所學校的學生一旦變成鬼怪,就不再屬於學生的範疇,所做的一切便不受校規管轄。

同理這套結論可以反過來。

怪物披上人皮,便擁有了學生的身份,學生就必須要遵守校規。

所以竺軼利用npc同學沒有自主思維的漏洞,製造了一場“打架”現場。

值日生是羊,為了活命不會在狼群中暴露自己。但是羊遇到比狼更恐怖的危險時,就不會再在意身上的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