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提著滴血的首級,暴渠右手提著瀝血的三尺長劍向北城城樓走去,一步一血印,留下一條稀落血線,來到北城城樓。
秦軍在他視線中,抵達城外三裏的地方開始變陣,首列步軍推著一輛輛戰車收縮,斷成三截,組成中、左、右對外弧形障礙工事。
首列收縮形成的兩個陣勢隙縫中,次列的秦軍又合成兩股向前移動,穿過首列布置的障礙帶後,又鋪開戰線,收縮為更為密集的六裏。
而末列機動戰線也跟著變,步軍方陣向前朝中軍大纛所在的熊啟戰車靠攏,車兵布置在最外方便衝陣或堅守維持戰線,兩部車兵後麵是稍稍靠內側的騎軍陣列,方便隨時出擊策應各部。
這是首列、次列、末列三條戰線同時變陣,在城上韓軍看來此時的秦軍顯的雜亂,可秦軍各個五百方陣體係分明,變陣時散而不亂,井然有序。
秦軍中軍,熊啟揮手:“勸降。”
按著規矩,幾十騎奔出,勸降成功秦軍頂多就是劫掠財物,若是失敗,攻城後攻破,必然是屠城。幾十年來,白起給秦軍塑造了這種傳統。
熊啟側頭問身邊一名彩帶束發,身穿五色長袍的方士:“可有希望?”
這方士拄著藤杖,看著宜陽城頭,搖頭,聲音含糊不清:“血氣彌漫,必有惡戰。”
“畢竟暴鳶之子鎮守,暴氏投降,我也不敢輕信。”
熊啟感歎說著,就見勸降騎士還沒開口,城頭就甩下一顆頭顱,一眾勸降騎士勒馬相互看看,就轉身撤回。
見此,熊啟露笑:“先生看吧,這就是暴氏的回答。”
方士撫須,聲線幹啞:“可惜城中兩三萬生口,韓王不識天數,苦的終究是韓地百姓。”
熊啟有些不愛聽這話,他揚起下巴看著宜陽城上綠色韓軍戰旗,眨眨眼努力去看,就是看不到所謂的一城、一軍氣象,便問:“先生觀周邊,可有隱匿之軍?”
方士雙手拄著藤杖,展目望去,緩緩左右搖著頭環視,良久:“山林寧靜,禽獸自在。草木氣息悠然,並無大軍潛伏,將軍可安心攻城,若有敵軍潛匿至此處二十裏內,某便會察覺。”
他能通過山川氣象探查,自然也有人能隱匿大軍形成的氣象。宜陽周邊丘陵較多,雖然易於埋伏、迂回,可方士有信心在韓軍行動時察覺。
可能是距離較遠,也可能是羨門子高技高一籌,也有暴鳶所率材軍、家兵精銳的原因,可以收斂殺氣,控製情緒。
方士沒有察覺宜陽城南山中潛匿的四千韓軍精銳,可這四千精銳裏的羨門子高卻察覺到一東一西,兩支在異術遮掩下運動的軍隊。
山坡林下樹蔭下,羨門子高拄著絹布包裹杖頭的藤杖抬頭斜視,西邊軍氣凝聚如狼奔,卻遠;又看東邊軍氣,竟然是生角巨蟒淩空繞行,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微微皺眉,羨門子高撫須沉吟,露出笑容,輕呼一口氣。
東邊,八千魏軍身披輕便犀甲掛火德鮮紅披風,背著幹糧、劍、弓、矢,手中提著丈長格鬥短矛戟,三人一列。也是五百人一隊,分散行軍相互交替掩護,又仿佛在彼此追逐競賽,新開辟的山林小路裏輕快行進。
唯一騎馬的人,留著絡腮胡子,一身紅漆漆亮的鐵劄甲,頭戴編劄圓盔。手提一根丈長金黃銅棍,身形高長,兩條腿搭在馬腹兩側,腳尖險險能擦地。
身後健碩親兵大步追趕,其中一人握著旗槍,白底紅紋一個‘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