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他一直記得。
相識多年,他一向冷漠無情,像今天這樣幾乎算得上溫情脈脈,葉靜美準備了許久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樣的男人,溫柔起來,真的是所向無敵吧。
“我們帶封先生——”
他溫言笑語:“你們是未婚夫婦,我是什麼位置?小二嗎?”
葉靜美氣憤不已,“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這樣……我……我……”
她舍不得他死。
她問過封少澤,白月川的毒應該是出自玉海棠,風飛玉的手筆,這世上如果說還有人能解,那隻有封少澤一人,沒有封少澤,他豈不是等死?
“我不喜歡他。”他皺了皺眉,那表情,倒有幾分以前做皇帝時候的意思,“沒事的,這病痛折磨了我這麼幾年,都沒折磨死我,想來也還能堅持幾年。”
“可是——”
“陪你足夠。”
葉靜美覺得自己喘息有些困難,心頭隱隱作痛。
這個人,真的就是她的劫難。
這顆心,有多久沒有痛過了?經年累月之後,居然還是為他。
他抬手,抹去她眼角淚珠,“你這是哭我死的太晚。”
“瞎說!你……哎,好吧。”
……
一年之後
舒城算得上卞南最暖和的地方,小塘縣又是舒城最適宜居住的小縣城。
白月川和葉靜美在這裏已經十個來月了。
遣散了仆人,任何事情都是自己親力親為,原來的大小姐和九五之尊,倒是過起了柴米油鹽的正常人生活。
期間葉靜美一直堅持封少澤開的方子,吃藥,活動,白月川平素也幫她按摩,舒緩經絡,膝蓋和腳踝的關節已經好了許多,走的路少些,也不會一瘸一拐。
至於白月川……
葉靜美看著不遠處荷塘邊上垂釣的男人,眼眸之中全是平靜。
這一年來,他的視力一直沒有恢複,耳力卻日益精進。
自己隻是停下動作看他,這麼遠,他都能感覺得到,“又偷懶,我側臉很好看?”
葉靜美哼道:“好看,好看的都開花了。”說罷,起身將帶來的粥端過去,“喝吧。”
“等會。”
“別釣了,已經很多了。”她看看魚簍,“這些夠吃好多天了。”
“那就晾成魚幹,慢慢吃。”
葉靜美也不催促,“那好吧。”說著,轉身回了院子。
好不容易今天他興致這麼好,她得抓緊時間給封少澤寫封信,將白月川的身體狀況告訴他。
這一年來,她一直暗中這樣做著,白月川也從沒發現。
信都是讓鄰居瞧瞧帶了出去,送到鎮上的醫館,再送到封少澤住處去。
封少澤為了他們二人,也算是用盡了心力,葉靜美心中早已愧疚不已,虧欠他太多,但她真的不能讓眼前的男人就這麼死了,不能。
她將信寫好,正要裝,忽然,身後傳來白月川的聲音,“在寫東西嗎?”
葉靜美嚇了一跳,信紙掉落。
“你……你怎麼知道的?”
“聞到了墨香。”白月川俯身,準確無誤的撿起,遞給葉靜美。
葉靜美暗忖還好他看不到,伸手去接。
剛碰到信紙,白月川忽然收了回去,“寫的什麼,告訴我。”
“沒……沒什麼……”
“阿美,你知不知道,我眼睛看不見之後,反倒更敏銳了。”他拿起那張紙,“是什麼呢?這一年,你有五六次這樣……”
葉靜美有些慌,忽然想起什麼,“川,我……我最近不太舒服,所以——”
“怎麼了?”他有些著急,“是腿疼還是……”
“不是,是我的月信……遲了一個多月了……”
“啊!”
白月川愣了一下,隨機明白了什麼,“阿美,是真的?”他丟開那張紙,激動的握住葉靜美的手。
“真的,我本來以為……”懷不上了。
因為當初那一箭,正中小腹,封少澤也曾說過,她可能這一輩子不會有孩子。
“你喜歡孩子嗎?”她問。
“你說呢?”白月川無神的目光看她,“請封少澤過來一趟吧。”
“你……你怎麼……”
“你是你覺得你那麼聰明,還是覺得我多蠢?”
葉靜美無言以對。
“去送信吧。”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