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儀從台階上頭疾步走下來執禮:“四公子!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的擔憂不假,顏曉棠敗了的話他也得死,可沒有什麼情義在其中。
顏曉棠迎著甘儀走了兩步,忽然手臂一揚,甘儀就覺得一陣涼風刺刺地刮過耳邊,身後“啊呀”一聲,急忙回頭看,付閑被看不見的東西勒住了脖子,大叫著倒在地上,顏曉棠一甩手臂,付閑便貼著地板朝她腳下飛快滑過去。
甘儀“這、這”兩聲,付閑就被顏曉棠一腳踩在胸口,隻能出氣不能進氣了。
顏曉棠踩住了人就不管了,對驚慌的甘儀道:“邪王殿下,你管不住的手下也要我替你管麼?”
甘儀慌道:“付閑?付閑不會叛的!四公子是不是弄錯了?”
盧子平穿著袍服,不能帶兵刃上殿,赤手空拳擼起袖子出列道:“四公子,您懷疑誰都不該懷疑付大人,他……”
“我弄錯了?”顏曉棠下巴一抬,身外勁氣漫卷,衣帶憑空甩出“啪”的一聲。
甘儀膝蓋一軟,差點站不住,忙改口道:“是我說錯了,四公子,可否先告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顏曉棠正氣勢煞人,陡然一笑:“宗父離開複南前,跟付閑見麵了。”
她沒有證據,她更沒功夫去調查,但她篤定的口氣足以使滿殿的人把驚疑的目光投到她腳下的付閑身上。
甘儀一揮袖子,對殿門處守衛道:“將宰丞的隨侍押進來!”
各位大人上朝可不是孤零零一個人來的,像付閑這樣的重臣,別說上朝,平時出個門都有家丁、隨從一大群,能夠跟著來上朝,等在殿外階梯下的,必定是付閑最信任和親近的侍從,別看身份低賤,天長日久在甘儀麵前都能混個臉熟。
馬上,這侍從就被守衛押進殿裏來,顏曉棠看這人進來就死死盯著地下,竟然一眼都不看付閑,嘴巴還抿得死緊,想必是個死忠的狗腿子。
等甘儀喝問了一句:“你說,你家宰丞大人是不是跟棲遲宮的宗長老見麵了?”顏曉棠腳下一鬆,同時口唇微動,用凡人聽不到的聲音傳話給維羊,維羊的飛劍本來提在手裏,裝作不經意地往地下一杵。
突然翻身爬起的付閑滾爬了兩步,搶過維羊的飛劍,朝著甘儀撲過去。
盧子平大驚,忙一把拽住甘儀拖到自己身後,然而付閑不是要行刺甘儀,宰丞大人的劍直直的捅進了他侍從的心口——
顏曉棠發出一聲冷笑,她開始打算的是甘儀要是不信,她就強殺了付閑走人,但師父師兄還得甘儀安排才能隱匿形跡離開中曲國,強殺了付閑沒有好處。
腳下踏著的人心跳有多快,顏曉棠心知肚明,這才故意讓付閑“掙脫”。
侍從本不會說不利於付閑的話,現在人一死,等於付閑自己招供了。付閑把人殺掉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當即委頓在地。
維羊一招手,飛劍彈起回到他手裏,看到這一幕,甘儀即使明白顏曉棠是故意的,也知道他所倚重的宰丞大人真的背叛了他,張著嘴好幾息才說出話來。
“你、你是為什麼啊?”
付閑朝甘儀磕了個頭:“殿下……臣、臣是……太仰慕大公子、四公子……”
“仰慕?”顏曉棠道:“明明是嫉妒,不要說的那麼好聽。”
付閑蒙頭哭道:“我不過換了棲遲宮一粒仙丹,不指望成仙做大公子那樣的人,就隻想讓我行將老朽的骨頭再硬朗幾十年!上天何其不公!讓我們這樣的人一生都活在塵土裏,娶妻生子,效忠主君,為民為國,再輝煌也隻不過是塵土裏的一隻螞蟻!幾十年轉瞬即逝,最後又落得什麼?殿下,您救了多少百姓,將來身死後不也才能換一塊大點的石碑嗎?再好點,有幾個後人記得,來墳前插幾支香,青煙一散還剩下什麼啊——”
付閑的話隻怕是這大殿上許多人的心裏話,很多大臣露出同情的神色,就連甘儀也一臉哀傷……為付閑哀傷?不,為他自己而已。
顏曉棠冷眼看著,世間事本就如此,要公平?哭可憐?那每座城池外聚集的流民貧民豈不從一生下來,就得為了上天的不公哭死過去。她不搏命幾年前就凍死在自家的柴房裏了,伯兮不拚命,也早就消亡在十淵牢裏,所以對著付閑這樣的人,顏曉棠根本生不出絲毫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