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表現為:在招標中漏洞百出,並發生圍標事件,在管理中問題多多的人不但連輕微的批評都沒有,反而受到大大的表揚,你說這公平嗎?而發現問題為公司實實在在節約了1500多萬元,並頂著壓力勇於揭露問題的人卻被無情地拿下了,完全顛倒了黑白,你說這公平嗎?天理何在呀?
“記得在海天與你們審計組談話時,我曾經表示過,擔心會有黑白顛倒的事發生,是審計組的到來,讓我看到了希望,我堅信黑白顛倒的事一定不會發生了!但事與願違,這種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而且來得這麼快,來得這麼堅決,來得這麼徹底!它讓善良的人受到了傷害,邪惡的人受到鼓舞!我不禁要問:這是什麼樣的公司啊?又緣何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記得你在董事會通報會上說過:希望在公司樹立新風正氣,刹住歪風邪氣。相信你的願望是良好的,可我認為董事會是不希望這樣的!董事會決議的目的恰恰是要讓新風正氣偃旗息鼓,要讓歪風邪氣發揚光大!那麼方總你說說,全體員工怎麼看?這歪風邪氣還怎麼刹?”
淩雲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激憤,索性乘著興頭,把多日以來憋在胸中的鬱悶一股腦地宣泄出來,全然不顧方放的感受與反應。因為他對這個公司已不抱任何幻想,而且做好了應對任何變故的準備,所以他沒有任何包袱。
連發的“機關炮”放完了之後,淩雲才想起留意一下方放的反應。從方放的臉上,淩雲分明看到了無奈和苦澀,於是他又覺有些不忍了。其實剛才他那番激烈的言辭應該是對著賀鬆年或魯震說的。
淩雲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對不起,方總!我可能太過激動了,但這完全是我的真情實感。既然你讓我直言,我也就毫不隱瞞我的想法。不過這些話也隻是針對董事會的處理不公而發的,並不是針對某個人,特別不是針對你方總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方放顯然對淩雲的情緒是有心理準備的,他一直在努力讓臉部保持著一種微笑的表情,看上去盡量自然而平靜。淩雲感覺方放還是有涵養和大將風度的。此時,方放接起淩雲的話說道:“嗬嗬,請淩總放心,我是不會介意的!剛才你說董事會的處理結果富有戲劇性,我深有同感。像我是審計別人的,一不小心把自己審成了未來的‘被審計人’,也是這戲劇性結果的表現之一吧?但你說處理結果是完全的黑白顛倒和絕對的不公正,我倒是不這麼認為。”
方放繼續道:“可以說,董事會通報會上所說的僅僅是一種表象。你們不知道,其實董事會上的真實情況比在通報會上所說的要複雜得多,甚至還有很大出入。
“我不妨對你直說,在董事會上很多董事對海天分公司在管理上的混亂提出了非常嚴厲的批評,並主張撤銷錢東海天分公司總經理的職務,但主要因為魯總堅決保他,再加上暫時又沒有合適的人選,才讓錢東勉強保住了職位。還有,房天驕帶領你們到海天發現並揭露了重大圍標問題,在會上還是受到了多數人的肯定。
“至於房天驕被停職,確實不是因為她反映問題而遭到打擊報複,而是因為她過於專權,該下放的權力不下放,致使分公司的業務難以開展,大大影響了工作效率。另外,由於她不能很好地掌握分寸,隨意插手分公司所在地的政府、銀行關係,導致對方產生了不良看法,造成了惡劣的影響。這些問題我們在海天審計時做了比較充分的調查了解。因此我認為,對房天驕的處理並不是完全不恰當的。隻是這個時間恰好是在她向上反映了海天的問題之後,容易給人造成一種誤解:她是因為反映問題而遭受打擊報複的。不過我認為,長痛不如短痛,這樣做即使有些負麵影響,但從漢騰投資的長遠發展來看,還是利大於弊的。
“也許這樣描述更恰當:董事會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我這樣說也許你情感上接受不了,但我認為還是比較客觀的。總的說來,我認為董事會的處理決定可以說是對雙方各打五十大板。不能說完全不公平,也不能說絕對公平。”
淩雲不禁問道:“對房天驕的五十大板倒是打了,可是對錢東的板子打在哪裏了呢?”
方放被問得先是一愣,但在略加思考後很快回答道:“不錯,對房天驕的板子是紮紮實實地打在了房天驕的身上;而對錢東的板子其實也打了,隻不過打得過於輕了,沒有留下傷痕而已。董事會上,那些對他的強烈批評和撤職提議,不就是打向他的板子嗎?雖然這些最終沒有形成決議,但是對他本人心裏的衝擊和警示作用都是客觀存在和無法消除的。也許不是不報,時機未到吧!”方放的解釋雖然有些牽強,但他似乎也在向淩雲暗示著一些東西。
淩雲卻不依不饒地說:“董事會上的批評和撤職意見我們大家既沒看到,也沒聽到,我們看到聽到的隻是通報會上對錢東的肯定和讚揚,以及對房天驕的批評。”
方放說:“對錢東的表揚那是魯震自己在通報會上加以發揮的,並沒有人在董事會上說過表揚錢東的話,也更不是董事會的決議內容,這也確實展現了魯震的個人風格。他是董事長,我沒法糾正他,也不可能在上任的第一次亮相時就跟他唱反調,去公開批評海天分公司吧,所以我在講話中特地提到了要在海天分公司樹立正氣、懲惡揚善的問題,這既是對他們的一種隱諱的批評,也算是對魯震的話‘消消毒’吧!”
方放“消毒”的比喻讓淩雲聽著有些快意:這麼說你也認為魯震是在放毒啦?不過馬上心裏又悲歎道:唉,現實就是這樣,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要不是方放在這兒告訴他,魯震表揚錢東的話完全是他個人意誌而不是董事會的意思,他又如何能夠知道呢?而其他人不是還被蒙在鼓裏嗎?想到這兒,他又說:“是啊,方總,對那天你在通報會上的講話,我沒什麼意見,我認為體現了一個領導者應有的水平!但是對於魯震的講話我實在不敢恭維,他的通篇講話沒有一句聽起來順耳的。隻是難受也得聽著,在心裏悲哀罷了,我一直在想:難道這就是我們公司的最高領導者的水平?”
淩雲的話把方放給逗樂了,他笑著說:“哈哈,淩總確實是率性之人呀!不錯,這個公司確實存在很多問題,但要解決這些問題,卻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也不是一個決定、一個會議就能搞定的,而是要靠你、靠我、靠他,靠大家一起共同努力,來一步一步研究它,解決它。”
聽他這麼說,淩雲感覺方自己已經被放在了他的“計劃”裏了。可是方放接下來的話卻讓淩雲感覺是在被下“逐客令”了。
方放說:“我還想問一下淩總,在公司出現了這麼多變故之後,你自己有什麼打算呢?”
淩雲一時無法完全理解到方放的真實用意,又覺不好問得更清楚一些,索性就權當被下“逐客令”來理解了,於是他說:“不瞞你說,方總,在經曆了這一係列的事情之後,我基本上對公司失去了信心,我想,我肯定不會在這個公司久留了。”
說到這兒,淩雲稍微停頓了一下,為了不使方放感覺太不舒服,淩雲又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當然,我對方總你還是很有信心的。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接觸的次數也不多,但我還是能夠感受到方總身上的一股正氣。相信公司在你的領導下,一定會有好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