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大獲全勝(2 / 3)

梁玫聽得鼻子都快氣歪了,心裏說:廢話,這我還不知道嗎?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因此她沒好氣地又問:“那你說說,你們有什麼理由把價報得那麼高呢?”

姓馮的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你看啊,最近中澳鐵礦石降價談判失敗,鐵礦石肯定還要漲,鋼材價格自然也要跟著漲。而且政府控製超載對鋼筋的供應量也有影響,供應緊張了,鋼材價格不漲才怪呢!”

梁玫懶得跟他糾纏,就繼續問他人工成本情況。結果姓馮的所答價格比實際高出一倍多。梁玫忍不住又揶揄道:“你們用的勞工是從美國輸入的吧?”

姓馮的又是一本正經地回答:“唉,美國勞工要比這貴得多。”

淩雲也忍不住嘲諷道:“也許人家是公司的領導幹部下放勞動呢。領導來開鑽機、綁鋼筋、澆築混凝土,所以人家的人工成本高啊!”

姓馮的照例裝傻充愣道:“唉,公司領導要下來幹活比這成本要高得多。”說完望了望大家,然後繼續裝道:“沒辦法,我們是正規的國有企業,工人還是正式的工人,各方麵福利、待遇、保險都很齊全,所以人工費下不來呀……”

姓馮的是破罐子破摔了。既然他做的局被識破,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了,他也就放下了怕得罪招標人員拿不到工程的包袱,索性胡攪蠻纏,拒不承認報了高價,儼然一副“不給工程可以,但你不能說我圍標,說我亂報價,侮辱我人格”的架勢。

淩雲知道再這樣說下去也沒什麼結果,姓馮的這會兒是“無欲則剛”,不計後果了,於是便打斷他的話說道:“馮經理,這麼離譜的報價你還能自圓其說也真夠難為你了!不過我就是有點納悶,像你們這樣各項成本這麼高,風險費用又考慮得這麼周全,甚至是超前的企業還能在這競爭激烈的市場上活下來也不能不說是個奇跡呀!”

“不是呀,不是所有的工程都喜歡低價呀。再說我們成本雖然高些,但是我們的管理好呀!”姓馮的繼續辯解道。

“問題是你們現在的報價比政府工程的還要高,這你又怎麼解釋?”淩雲駁斥道。

“不會吧?”姓馮的繼續抵賴。

淩雲幾乎徹底失去了耐性,但是他還是忍了忍繼續道:“我們也就不說那麼多了,我明確告訴你,你們現在的報價明顯高了,要是還想拿我們的工程的話,你們就得降價。你現在考慮一下,究竟還有多少讓利空間,如果有就報給我們,如果沒有就不說了。”

姓馮的裝模作樣地拿出筆在一張紙上算著,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說道:“我們可以讓價到840元每立方米。”

淩雲盤算了一下,這一下就降了5%,當然他認為這還遠遠不夠,於是又說:“希望你再認真考慮一下是否還能進一步讓利,因為你們畢竟是正規的大國企,如果你們的價格合適,我們還是願意把工程交給你們做的。”

姓馮的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一咬牙說:“我們最低的價格是800元每立方米了!”

淩雲之所以提出讓華金讓利降價,一方麵有“誘供”的成分。因為對方降價越大,說明他們原來報價的水分越大,他們想通過圍標獲取高額利潤的嫌疑也越大。另一方麵,淩雲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他不想一巴掌把華金拍死,而是要給它留一條“活路”。

姓馮的也不是吃素的,他似乎敏感地意識到了什麼,當淩雲再次追問還能否降價時,他毅然決然地拒絕了。淩雲心裏一合計,從883到800,降價幅度已經超過了10%,也基本達到目的了,所以他比較客氣地結束了對華金的詢標。

當姓馮的步履沉重地走出會議室後,裏麵的人聽到他長出了一口氣,又深歎了一口氣。

一整天的詢標答辯下來,錢東和唐名山已如霜打的茄子,整個蔫巴了。除宏基以外,那五家公司個個都像受審一樣,漏洞百出,難有圓其說,狼狽不堪。這讓錢、唐二人也感到很難堪,整個詢標過程,他們也是如坐針氈,備受煎熬。

在評標小組人員稍作休息重新開會的時候,主持會議的錢東失去了往日的精氣神,一改以往開會先來“控製輿論導向法”,出人意料地先讓大家發言,而大家則各懷心事地選擇了沉默。有人不願意說,有人覺得不好說,還有人不知該怎麼說。

沉默首先被淩雲打破了,但他的發言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說:“經過今天對所有投標單位的詢標答辯,我認為情況已經十分明了,那就是隻有宏基公司報出了真實的市場價格,而包括華金在內的其他五家公司都報了遠高於市場行情的超高價。在這裏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某些公司在本次投標中有圍標的重大嫌疑。這一點,不僅在今天的答辯中明顯地表現出來了,在幾家單位的投標文件中也出現了明顯的證據。大家可以仔細察看一下各家的投標文件,相信隻要認真看了,就會發現其中圍標的蛛絲馬跡。”

淩雲卻並沒有點破他發現的圍標證據,而是把話鋒一轉,談起了評定標的問題,這多少讓大家有種胃口被吊起的感覺,“既然發現了圍標的嫌疑,那麼這個標該怎麼往下評呢?我想無非有三種可選擇方式:第一,宣布本次招標作廢,重新進行招標;第二,不廢掉招標,隻將涉嫌圍標的單位剔出,然後對其餘單位進行評定;第三,不僅不廢掉這次招標,而且就當沒有什麼事發生,按既定辦法進行正常評標。那麼我們到底該采取哪種方式呢?我認為,如果這次招標被全部圍住的話,那麼本次招標廢掉重來,開工典禮被推遲等等,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如果不這樣,我們將多付出多達800萬元的冤枉錢。而幸運的是,並沒有全部被圍住,至少有單位是沒有問題的,這就為不用廢掉這次招標提供了有力支撐。鑒於開工典禮在即,而采取方式二相對比較複雜,因此,我傾向於采取第三種方式解決。另外,按照第三種方式評標,那麼宏基是中標單位的不二人選,但在這裏我卻要提議:能夠考慮讓華金成為第二中標候選單位。”

本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旗幟鮮明地提出讓宏基中標,可沒想到他卻拋出了第二中標候選單位的主張,這讓所有人都有些疑惑不解。

淩雲解釋道:“之所以這樣提議,主要原因是我們的樁基工程量大且工期緊。這麼大的工程量這麼緊的時間都壓給一家單位施工,其進度和質量方麵的風險都比較大。如果有兩個單位來施工,那麼他們之間可以形成競爭,也更有利於業主的管理。另外,華金確實還算是有實力的公司,還有……”

後麵淩雲提出的理由基本可以算是無理找理。他心裏當然清楚,提出讓華金成為第二中標候選單位是不符合常理和規矩的,這話也就是他淩雲說出來的,如果換作是錢東或唐名山先說出來,那肯定會被認為是為圍標者找台階,也肯定會被批駁得體無完膚。

而現在卻是淩雲提出來的,別人雖然想不明白個中緣由,但也不會跳出來唱反調,錢東和唐名山就更不會了。這正應了那句俗話:話看誰說,事看誰辦。不同的人說同樣的話,辦同樣的事兒,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其結果也可能截然相反。

淩雲又繼續道:“但是這裏還有個前提,那就是華金必須同意以宏基的價格來承攬另一半工程,因為我們不可能給不同的單位不同的價格。如果它不願意,我們也就隻能放棄它,而把工程全部交給宏基來做了。這就是我的主張,請大家看看如何?”

錢、唐二人初聽淩雲的提議時很是欣喜,但又聽淩雲說要以與宏基同等的價格承接另一半工程,不禁又難過起來,這讓他們有一種悲喜交錯的感覺。今天的整個過程他們就像當場落網的小偷,被人將衣服層層扒掉進行羞辱。當扒到隻剩下底褲時,贓物才露出來,讓他們感到無地自容。終於有人提議放了他們,小偷一陣竊喜,但那人又說釋放的前提是把底褲脫掉,小偷頓覺五味雜陳,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此時的錢東已經毫無反擊之力,他實在沒有什麼理由為華金再跟淩雲討價還價。借坡下驢不失為明智之舉,他不禁暗自歎了口氣,無奈地開口說道:“我覺得淩總說得不無道理。我同意再跟華金溝通一下,如果他們願意接受宏基的價格,那就給他們一半的工程,如果不接受,那就算了。”

唐名山忙不迭地點頭迎合道:“這樣好,這樣好!”

房天驕也隨後表態說:“我同意淩總和錢總的意見。”其他人也紛紛表示了讚同。

散會後,淩雲、房天驕、盛世安、梁玫不約而同地留在了後麵。性急率直的房天驕走近淩雲笑著問道:“淩總,快說說,你發現的圍標證據是什麼啊?”

盛世安和梁玫也向他投來期許的目光。淩雲卻故意笑嘻嘻地逗他們說:“我不是說過了嗎?好好看看招標文件,什麼都有了。”

房天驕用手輕拍了一下淩雲的胳膊說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說完了晚上請你好好撮一頓兒,行了吧?”

淩雲笑著答道:“那敢情好啊!我告訴你們吧,其實你們不用問,我也是要告訴你們的呢。你們猜猜他們投標書上的驚天破綻是什麼呢?”

房天驕不耐煩地使勁拍了一下淩雲說:“快別囉唆了,你要急死我呀?”

可淩雲卻還在貧嘴,他一邊捂著胳膊一邊說:“我要是再不說非得被你打死不可呀!”

房天驕又一次舉起手佯裝還要打的樣子,淩雲趕緊討饒說:“好,好,好,房總,你千萬別拍了,我說就是了。我發現的投標書中的最大問題,是原先報價的那四家單位共同出現了一個詭異的錯誤。在投標書有幾頁的工程名稱中他們都將‘漢騰海天產業基地’寫成了‘汗騰海天產業基地’,而其他頁麵中的工程名稱卻都是正確的。你們想想,如果不是在一塊兒做的標書,怎麼可能出現這麼怪誕的巧合呢?”

“哈哈,真有你的,淩總,太棒了!”房天驕興奮得忍不住又使勁拍了一下淩雲的胳膊。

淩雲有些誇張地呲著牙咧著嘴說:“我可真夠倒黴的,說也挨打,不說也挨打呀!”

盛世安和梁玫幸災樂禍地笑了,房天驕卻不好意思地連忙賠著不是,“對不起,對不起,我這一下不是故意的哦,你接著說,接著說!”

淩雲繼續道:“我認為僅憑這一點就幾乎可以斷定這幾個單位串在一起圍標的事實了。當然了,如果能發現更多的疑點那就更能說明問題了。”

此時梁玫也興奮地說:“在下午的答辯過程中,我翻看了幾家單位的商務標,也有一個重要發現。按圖紙計算出的每立方鋼筋含量應該是25公斤,但華金他們幾個公司都莫名其妙地算錯了,而且全都寫的是20公斤。我想這就跟你說的那種情況一樣,不該錯的地方錯了,而且還錯得驚人的一致。”

淩雲高興地誇獎道:“哈哈!不錯,不錯!這又是一個有力的證據!”

一天的辛苦終於結束了,淩雲頗有成就感。在他的主導下,以華金為首的幾個單位的圍標問題已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房天驕心裏自然也很高興,甚至可以說有些激動。高興的是自己帶隊來海天沒多久就發現了重大問題,這無疑證明了自身的價值。而發現圍標的淩雲又是自己力主招進公司的,這又證明了自己的眼光。令她激動的是,樁基圍標的敗露很可能成為一個契機,一個可以讓她挪開絆腳石,理順公司關係,實現個人抱負的絕佳機會。

不過盛世安心裏的高興指數明顯要低於淩、房二人。他的心裏有些矛盾。最近幾天他有些心神不定、難以安枕,以至於白日裏有些反應遲鈍,精神恍惚。作為專業造價管理人員,他本該在開標的時候敏銳地發現問題,並提請領導注意。可是在淩雲提出之前自己卻對圍標幾乎毫無察覺,而且對投標文件也沒有認真核查,反倒是淩雲首先提出了標書中的圍標證據。這讓他心裏有些歉疚,還有一些不安。

房天驕要兌現請客的承諾,而梁玫說家裏有事先走了,隻剩下房、淩、盛三人。於是他們下樓打的去市裏。到市中心時已經是華燈初上,一切都掩映在朦朧的夜色裏了。

房天驕定好了海天一色的一個小包間,他們今晚要在這裏大快朵頤。很快,美味佳肴、美酒都齊備了。

房天驕閃著明媚的眸子,笑意盈盈地舉起了酒杯,來了一段熱情洋溢的開場白:“今天可以說是我們共赴海天以來最開心的日子。如果說糾正了監理招標的問題是我們三人小組初戰告捷,那麼今天揭露並糾正樁基圍標則是我們取得的一個重大勝利。我提議為這個重大勝利幹一杯!”話音落地便一飲而盡,盛世安和淩雲也不甘落後。

喝完酒剛吃幾口菜,房天驕就又把酒杯端起來說:“來,世安,我們一起敬一下淩總。這次多虧了淩總火眼金睛,一下就識破了華金的陰謀。要不然的話,大家還都被蒙在鼓裏呢!”

淩雲笑著回應道:“哪裏,哪裏,房總過獎了!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嘛。再說了,你是領導,要敬酒也是我和世安先敬你才對嘛!”

房天驕動情地說:“錯了,淩大哥,今天這裏沒有領導,隻有兄弟姐妹。”

她用手指了指淩雲,又指了指自己,最後又指了一下盛世安說:“你我他,咱們是一輩子的兄弟姐妹,我和你們在一起真是太開心了。”說完她的眼圈紅了,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淩雲也被她的情緒所感染,變得莊重起來,他伸出沒拿酒杯的左手與房天驕的左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凝視著房天驕的眼睛鄭重地說:“你說得太好了,我們是一輩子的兄弟姐妹!”

盛世安也有樣學樣地伸出手搭在了房天驕和淩雲的手上,莊重地說:“一輩子的兄弟姐妹!”然後三個人同時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雖然沒有指天盟誓,但他們心裏都感覺像是在舉行著某種儀式,真誠而莊嚴。

第三次舉杯的時候,淩雲搶先說:“房總,這第三杯可是該我和世安敬你了。咱們且不論領導不領導的,隻說咱們三人今天能坐在一起總算是你房妹妹的功勞吧?”

盛世安嬉笑著應和道:“淩大哥說得對,這都是房姐姐的功勞!”

房天驕笑言道:“緣分啊,緣分!嗬嗬,都是緣分惹的禍!”

淩雲連忙說:“糾正一下,是福不是禍啊!”三個人會意地笑了,笑得那麼真誠,笑得那麼燦爛!房天驕竟笑出了眼淚,惹得淩雲和盛世安也跟著眼熱,又都含淚幹了杯中酒。

酒是個好東東,能夠讓人血流加速,也能讓人情感拉近。

真誠的話語、溫熱的美酒使三個人的情感又增進了一大步,他們的關係變得更加親密而輕鬆。

房天驕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淩雲道:“哦,對了,淩總,我還想問你呢,下午開會時你提議讓華金建工做第二中標候選單位到底是什麼用意呀?”

淩雲聽後更感動了,他說:“房總,妹子啊,看來我真得好好感謝你呀,在並沒有弄清我的真實意圖的情況下就毫不猶豫地支持我,真是太難為你了呀!”

房天驕說:“我毫無保留地支持你是出於對你的絕對信任呀。我相信你提出來的建議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也肯定會有充分理由的。”

淩雲真誠地說:“房總啊,你知道你這句話給我的壓力有多大嗎?這會逼得我不得不全心全意地認真做好每一項工作,隻有這樣我才會覺得對得起這份信任啊!”接下來他解釋說:“我之所以想留住華金,確實還有兩個更深用意:第一是‘誘供’;第二是給大家留條後路。這是出於進可攻退可守的一種策略考慮。”下麵,淩雲便將他的考慮詳細做了講解。

原來,淩雲的所謂“誘供”是想:一旦華金同意按照宏基的價格承擔另一半工程,那麼兩個價格之間26%的差距就恰恰暴露了他們原來報價的水分之巨大,那麼他們妄想通過圍標以超高價攫取工程的麵目更是暴露無遺,這也就為揭露圍標提供了佐證。

而“給大家留條後路”的考慮是:個人職業經曆告訴他,就一般情況而言,揭露圍標對上層管理者來說是大好事,但個別情況卻未必。在特殊情況下,高層管理者出於某種利益會特許甚至親自來安排圍標,如果這時你揭露了圍標,那就會起到反作用。

目前還吃不準這次樁基圍標的知情者達到了哪一個層次,唐名山肯定是參與了這次圍標,錢東也難脫幹係,但是否達到了魯震的層次,甚至是到了賀老板的層次還是個未知數。因而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給華金留條活路無疑是明智之舉。

聽完淩雲的解說,房天驕沉吟片刻後說:“哦,淩總,你考慮得很周全。不過依我對魯震和賀老板的了解,我可以斷定這應該是魯震一手安排操縱的,賀老板應該根本不知情,否則他肯定不會同意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