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夜間,鎮子上走動的行人明顯少了許多,月色透過絲薄雲冪散在各家各戶的屋頂,深灰色的瓦片蒙上銀白色月光,兀顯靜謐安詳。街尾之處,一名男子麵容焦慮,來回徘徊。再看清些,卻是白日裏的染布坊掌櫃李染,但見他守在胡同口,但凡有路人想要經過,他都會及時阻攔,勸這些路人繞道而行。
借著月光,似乎滿是暗影的胡同裏還有個人,那人緩步走出,模樣正是月琅,此時的她不再紅妝素裹,反而穿了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男子便裝,好似一個走江湖的小二郎,手中挽個便攜褡褳,笑盈盈的對李染說道:“大功告成,七千錢,足夠讓那醋缸悶氣一陣子了。”
李染傻乎乎的說道:“你真厲害,你怎麼知道她肯定會買下你那金簪。”
月琅眨著靈動雙眸道:“不買?不買她就不是知府的千金大小姐了,女人心思隻有女人才懂......至於你李掌櫃嘛,成婚後自然就懂啦,好啦!我們事前說好的,十吊錢。”月琅對著李染伸出手。李染這才反應過來,急忙伸手進懷中,掏出個沉甸甸的錢袋,剛要塞到月琅手中,馬上又停住了,他唯唯諾諾的說道:“還讓你搭上了自己的金簪,那個金簪.......值多少呢?”
月琅莞爾一笑:“你忘了我是做什麼啦?我是牙婆,平日中這些掛環配飾,水粉胭脂多的是,那個金簪嘛,假的,充其量不過三十文,就當是免費贈送吧!”
李染笑道:“你真有辦法,可.....可你要小心日後劉喬報複你。”
“我是一介草民,她是官宦千金,恐怕以後連再見的機會都沒了,哪還需要擔心她來報複。”
“哦,說的也是,那.......那你快些回家吧,女子走夜路不安全。”
月琅點點頭,蹦蹦噠噠的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不過,我還想說一句,這人呐,生來什麼樣,以後就是什麼樣,要學會認命,士農工商,商排最末,而你一介商賈就不要去高攀官宦之家了,否則,下次你再被哪個大小姐羞辱,我可不想再幫你出氣啦。”
“唉,好,那後會有期。”李染對著月琅的背影搖搖手。
“後會無期才對..........”月琅留下話音,遠遠的去了。
鎮西一座老宅前,月琅推門而入,但來到院中時,她突然停住了,當麵那間破房沒有絲毫燈火,整個院內死氣沉沉,雜物散了一地,似乎有強盜劫掠一般。
月琅感到幾分不安,她大著膽子喊道:“姑母?三叔?三叔?你們在哪裏?五叔?你們別嚇我,快出來!”
可是任她叫喊,院裏卻沒有絲毫回應之聲,似乎不久前,在這裏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意外..........
月色靜謐,遠山在月影之下,隻顯出一抹暗黛之影,夜間平湖宣起霧氣,彌散在落櫻鎮方圓百裏之中。自家院落裏,月琅駐足不前,僵在那裏,唯一的響動似乎就是胸口心髒那砰砰之聲。她謹慎的將濕潤空氣吸入,而後呼出之氣卻極顯冰涼,不知怎地,她感覺此時的身體已經不由的意識控製,此時,連邁出一步的距離都難以辦到。
叔叔們平日不務正業,偷竊成性,難免落下他人詬病。姑姑雖然豁達講理,卻終究是女流,哪能管得住五位叔叔。難不成這次又是叔叔們闖了禍,引得仇家前來報複?月琅彎下腰,輕撫散落滿地的雜物,忽然,她發現了個細節,倒地的桌椅板凳盡管橫七豎八,卻並無一處損毀。所有雜物,似乎全部由一個方向扔出,並且,這些都是前幾日姑姑準備清理出去的垃圾。看到這裏,月琅完全明白了,提著的心也立刻放了下來,她站直腰板,一臉不悅,向院落四周掃視一翻,大聲喝道:“三叔,四叔,五叔,六叔,七叔!出來!我要把你們這幾天做的壞事全部告訴姑姑!”
話音剛落,院外就傳來細微的聲音。
“什麼,月兒怎麼知道我們做了什麼?”
“笨蛋,她在誆你!”
“沒錯,她去安老爺府上了,怎麼會知道咱們做了什麼!”
“不對,不對,她說這幾天做的事,也許前幾天咱們偷吃了趙家燒餅的事她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