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正！品正！——”韓美的目光轉向我的臉，略顯呆滯的眼睛突然泛出異樣的神采。我心頭的疑惑一掃而空，這當然就是我的母親！為了陳品正而瘋狂的母親！
她的手輕輕摸到了我的臉，她的表情癡迷而炙熱，她的手是暖暖的……隻是，為什麼我會情不自禁地一步一步地後退？我已經沒有後路了，我的身後是一堵牆！
我打了個寒噤。她的目光……她的目光太可怕了……
“品正是誰？”關醫生及時地問，伸手抓住了韓美，後者正對我步步緊逼。突然的製止引發了韓美的瘋狂。“你們為什麼要拆散我們？為什麼？”她大叫著向我撲來，麵容扭曲，猙獰如魔。一時間關醫生和護士也拉她不住。“快走，她發病了！我們攔不住的！”關醫生對我說，同時那個小護士大聲招呼同事來幫忙。韓美大吼著瘋狂地廝打攔著她的人。我跑開了很遠，還聽見她聲撕力竭的呼喊――“品正，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你們為什麼要拆散我們？”
“也許當年她就是因為這而發瘋的吧！她好久沒有犯病了！”看著安睡在病床上的韓美，關醫生若有所思地說。他的臉被抓破了好幾道口子，還在流血，頭發也被揪得亂如鳥巢，顯的很狼狽。“你們？——”我看了看韓美問。“哦，打了支安定！一個小時後，她就會醒！藍先生，你確信她是你的母親嗎？”我點頭。“品正？品正？我們這裏倒有一個病人叫這個名字，他姓陳！你――要不要看看？”
這就是陳品正麼？蒼老而呆滯。在他的臉上依稀存留著何必的影子。隻是他太老了，他整個人都幹瘦萎縮了，向一尾被歲月風幹了大蝦。他一個人圈在床腳，喃喃自語“小美，對不起，對不起！”他沉溺在自己的故事裏，斷絕了與這個世界所有的聯係。
“治療了二十多年，還是這樣！”關醫生歎了口氣。
“當初是誰送他們來的？”我問。
“聽說是城管。這麼多年都沒有人來看他們，誰想確是你的父母！”
“他們在一起呆過嗎？”
“經常一起，隻是都不認識對方！”
……
我默然流淚。我的父母，上天對你們就是如此的殘酷麼？不是不能相遇，也不是不能相守，而是相見了卻不相識，真正的咫尺天涯！
我給關大夫講他們的故事，希望對他們的治療會有些幫助。關大夫隻是搖頭：“造化弄人啊！”他說。末了，他私下小心翼翼地問我：“你的情緒是否常常大起大落？”我愕然。“精神病都有家族遺傳，藍先生，請你留在這裏一個星期，我給你做一些檢查，好嗎？食宿我來安排。希望你理解，對你母親，我很好奇！――呃，你的母親似乎停止了衰老！”
我們正談話，一個小護士驚慌地跑了進來，“關大夫，關大夫，韓美出事了！”我們急忙飛奔至觀察室，韓美已經醒來，她正坐在床上發呆。可是――前後一個小時不到，她的頭發一下子全白了。她抬起頭怔怔地望著我們，那張原本美麗的臉也驟然老了20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