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到了嗎?”
他低軟著聲問道。
“還有半個小時左右,你可以再睡一會。”
前麵的路段有些不平整,顏不聞放平胡思亂想的頭緒,專心開車繞開坑坑窪窪的地方。
眼前道路突然堵著了,顏不聞緩緩停下的時候,挑著眉瞄到一個老人家正拄著拐杖一步步慢悠悠地過著馬路。
年紀大了走路難免吃力些,即便行至一半都紅燈了,顏不聞卻也還算能理解。
然而她前頭的司機則暴躁許多,像是有路怒症一般,突然一言不發地瘋狂摁著車喇叭。
尖銳的鳴笛聲連顏不聞都聽著格外不堪入耳,更別說是一個年過花甲頭發斑白的老人家。
許是被驟然響起的笛聲嚇到,老人家拄著拐杖的手一顫,本以為隻是正常的驚嚇反應,然而在司機連續不斷的摁笛聲中,老人家突然鬆開拐杖,一翻白眼捂著心髒直直地摔倒在地,沒了聲息。
此變故直接嚇傻了所有人,瘋狂的鳴笛聲也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顏不聞扒著車門剛想下車去查看情況,甚至手機都已經掏出來準備撥打120。
誰知身旁原本睡眼惺忪的人,忽然像是精力刹那回攏了一般,猛地拉開車門衝了下去。
“知禮!!”
顏不聞見他一聲不吭地衝過去,連忙也拔了鑰匙丟下車跟上去。
圍觀的群眾逐漸增多,但大多數人都隻敢遠遠站著圍觀,不敢上前探查情況。
“草,走得好好的突然倒下了,這不就是碰瓷嗎,真他媽晦氣。”
顏不聞路過狂摁喇叭的那輛車時,搖下的車窗將車主粗狂低俗的咒罵聲一字不落地傳出來,悉數進了顏不聞耳中。
她腳步頓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選擇不去浪費時間理會一個連最基本的道德觀念都沒有的人。
顏不聞匆匆撥打了急救電話,他一邊目露擔憂地看著溫知禮,一邊事無巨細地把在場的情況以及地址告知給醫護人員。
有路過的年輕女學生看到了這邊的狀況,連忙帶著朋友大步流星地奔了過來。
這邊溫知禮已經單膝跪地,俯身觀察著老人家的情況,而後經判斷,是受到突然的驚嚇後,心髒驟停。
他不再猶豫,立刻將束手束腳的米白羽絨服脫下,蹙緊眉心雙手十指交叉,快速地替老人家做著心肺複蘇。
女學生也是今年剛入學的新生,隻學了點皮毛的她看著像是經驗十分老道的溫知禮,一邊急著,一邊又不敢插手。
“同學你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或者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嗎?我,我是學醫護的”
上方傳來細小的詢問聲,溫知禮聽到了,卻不曾分心抬首。
“幫我疏散周圍人群,保證新鮮空氣的流通。”
“好,好的!”
女學生應答之後,剛要將注意力從病患身上移開去疏散人群,可誰知,一抬眼發現周圍空空的。
原是顏不聞早在撥打完急救電話後,便從腦海裏抽取著少得可憐的急救知識,一些轉瞬劃過的醫護電視劇所出現的畫麵,好像發生這些緊急情況的時候,是不允許大量人圍觀來搶奪病患空氣的。
秉持著能幫一點是一點的顏不聞,耐著性子一一將伸長了脖子瞎看的人都驅散至遠一點的地方。
而後她站在離溫知禮不遠不近的地方,安靜地看著他隻身著一件單薄的黑色高領毛衣,一向畏寒的他,額間竟是布滿了細汗。
她看到他眼底還帶有一絲迷茫不解,但手中的動作卻是越發堅定起來。
莫名的,顏不聞居然從他清瘦的身影中,捕捉到了一抹微弱的溫暖力量。
眼眶驟然一熱,她抱著溫知禮尚留餘溫的羽絨服,良久無言。
終於,經過溫知禮長時間的快速摁壓,老人家虛弱的喘息聲漸漸響起。
恰好這時救護車也及時趕來,一切都迎來了最好的結果。
交通慢慢恢複了本該有的秩序,然而溫知禮那雙脫力的手,卻始終在顫抖不止。
顏不聞將衣服給他披上,帶著他上車。
一路上他一直沒有說話,直到車穩穩停在了他家樓下,溫知禮好像才堪堪回過神來的樣子。
顏不聞以為是他累極了,因而一直不曾出聲打擾他。
“知禮,到了。”
可分別卻是不得不說出口。
溫知禮嗯了一聲,發白的手壓在安全帶扣上,遲遲沒有按下。
他突然轉頭沉默不語地看著顏不聞,琥珀色的眼瞳裏是一片紛雜情緒。
顏不聞在等他開口,但等了許久,溫知禮也隻是深深望著她。
他好像在期待著什麼,卻又什麼都不願說。
顏不聞用指尖輕輕撓了撓手心,腦海裏無數種話語奔騰而過。
但她最後卻是說:
“剛剛忘記說了。”
“知禮,你剛才做得很好。”
“你救人的樣子,好看到讓我再度為你心動。”
顏不聞垂眸傾身而去,輕輕在他嫣紅的唇角落下一個淺淡的吻。
溫知禮長睫一掃,瞬間將安全帶解開,反客為主。
冬日裏寒意料峭,所到之處皆是刺骨的風和懾人的冷。
狹小的車廂內卻是熱度攀升,暖意生春。
溫知禮撤身,微啟的唇瓣裏不斷哈著急促的熱氣,他眼眸晶亮地看著顏不聞,那簇微妙的火光終於被徹底點燃。
“就這麼喜歡被我表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