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衛民也不覺得自己非得爭取過來,畢竟就連兄長都答應了。不管兄長答應的原因是什麼,是覺得女孩跟著母親更好點,還是台素華激烈的想要女兒的撫養權,總之兄長答應了。親生父母的決定,他作為叔叔,不宜太過糾纏。
李靈身邊坐著一個打扮齊整的婦女,看到沈衛民,她隻是轉頭看
了一眼,沒有打招呼的意願。昨天來家屬院把台素華叫走的也是她,雖然沒有做自我介紹,但是沈衛民大致能猜出,她應該是何紅明的家人,很可能是母親。
“普裏為特,”李家康走過來,看到坐在車裏的姐姐用俄文拽了一句,當做打招呼。
李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不能好好說話?”
“早上好呀,”李家康改口,換了一個方式。
李靈沒再理他。
李家康也不放在心上,不知道是早已習慣,還是在即將離別之際不想和他姐起矛盾。總之,他三步並兩步爬上後座,在距離李靈有點兒距離的地方停下,然後轉身過來找葉聰。
“小聰哥,小聰哥,快過來!”
沈衛民讓出地方,看葉聰爬上車,坐在李家康身邊。然後才回身指揮程振華和他的勤務員搬行李。
沈衛民叔侄三個到底整理了多少行李呢?反正跟搬家差不多了。能收拾的能帶走的,跟他哥相關的,沈衛民什麼都沒落下。
台素華恐怕過不久就到何家去了,到時候沾他哥的東西她必然不會帶,那不是純粹給新家人添堵嗎?非要說的話這家屬院都保不了多久,可能很快就迎來新住戶了,所以還不如他帶走。
這些行李,他們一輛車車廂必定是裝不下的,肯定還要勞煩同事。要是還不裝不下,就走郵局給寄到池縣去,左右已經收拾好了,怎麼的都要帶回家。
沈衛民是已經都打算好了,程振華和勤務員看到他們打包的行李,表情一言難盡。
“沈同誌,這些你都要帶走嗎?”勤務員一時失聲,這是把房搬空了吧。
沈衛民理所當然的點頭,毫不客氣的甩鍋:“兩個孩子幫忙收拾的。他們是第一次在沒有大人陪伴的情況下回老家,這些小事都依他們吧,省的回到家裏不習慣。”
勤務員懵懵的點點頭,道理他是都懂,隻是現在這車可裝不下這麼多行李。
程振華左右看了看,伸手打開最上麵的盒子,麵是他兄弟這些年立功得到的獎章。這麼多的榮耀,終究要蒙
塵了!合上盒蓋,程振華吩咐勤務員:“去把炊事班的貨車借來,找幾個人把這些行李都裝上,弄完後你直接送去機械廠。我們先出發。”
“好的,我去辦。”勤務員應了一聲,轉身往食堂走去。
“你們這是把我家搬空了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李靈下了車,站在門口,看到屋子裏打包好的行李,臉色有些不好看。她一臉不爽的看向沈衛民,“老家是有多窮,你連行軍床都不放過。也虧得老家離得遠,要不然是不是屋裏的家具你都得搬走?”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有這種想法。如果條件允許,這個院子都得空了。”沈衛民承認的幹脆,這是他哥住進來後打的家具,按理說就是私人的,他搬走怎麼了?
李靈氣急,她蹭開沈衛民去李衛國的書房,當然空空如也,“什麼都要啊,果然是鄉下人,也不嫌磕磣!我爸屋裏全部東西加起來也不值幾個錢,你就算都包走也沒用。”
沈衛民衝她笑笑,並不爭辯,他們鄉下人確實沒見過世麵。
李靈氣衝衝上車。沈衛民坐上副駕駛,一行人啟程去縣城,他們得先去信用社開戶頭。
沈衛民一點都不厚此薄彼,每個人的戶頭裏都給存了十塊錢,然後把屬於李靈的折子遞給她——
“你爹不在,這就當成他送給你最後的禮物。遲些時候會有錢會打到這個折子裏,我也不要求你把我當做叔叔看,就當是一個陌生人的忠告,這是你爹留給你最後的東西,隻給你的,等你能夠自由取用的時候,都用在自己身上吧。”
不管是幾位領導還是程振華,到現在都沒有透露撫恤金的具體數目。隻說上麵批準下來的會一分為三,李靈、李家康和李招娣各一份;部隊自發募集的也會一分為三,李靈、李家康和葉聰這三個孩子平分。
這就意味著李靈和李家康姐弟兩個都會拿到兩份,這必定不會是一個小數目,就現在錢的購買力,恐怕買房都能成了。這麼一筆錢,就算到十年後,李靈十八歲的時候,依然是值錢的。沒準
能成為她創業辦事的起始資金,所以不要被誰蒙騙去,再不濟揮霍在自己身上也是使得其所了。
李靈抬頭看向沈衛民,黑葡萄似的眼珠就這樣看著沈衛民。
這是叔侄兩個第一次對視,沈衛民再一次確定李靈身上沒有一絲他哥的影子,性格也大概是不像的,他哥看上去嚴肅,卻是個謙遜好說話的。李靈卻是從骨子裏透露出來孤傲,就像現在,李靈看他的眼神,典型的看鄉下窮親戚的眼神,雖然沒直接帶著嫌棄,但是莫名救人讓人覺得低人一等。
沈衛民並不覺得反感,李靈沒長成台素華一樣的性格,已經謝天謝地了,隻希望這種態度不是隻對著他才好。
台素華一身不是,但是再婚的對象是個軍人,是軍人就有束縛,不能為所欲為。雖然他家裏人可能並不好相處,沈衛民瞥了一眼坐在那裏一直板著臉的何母,台素華可玩不過這個老太太,他大侄女要是有幾分心計或許還可以。
剛剛沈衛民說完話之後,何婆子眼裏閃過一絲不滿,雖然最後沒開口,但是鼻息的哼腔很重。
沈衛民才不管她怎麼想。
他站起來準備走,卻發現被拉住了衣角。
“你為什麼隻帶他們兩個走,不帶我走?我才是你親侄女,而他不過是個外人。”李靈伸出手指著葉聰。
沈衛民看了一眼微微縮肩的葉聰,這應該是那孩子極其抗拒聽到的一句話,所以乍聽之下就有反應,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