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年紀的男人,黑瘦矮小。看他用木棍固定住的腿,應該是傷到骨頭了,陪護應該是他的妻子。
沈衛民對他們點點頭,然後走到嚴慶林病床前。
“怎麼這時候過來了?”沈秀站起身。
“我過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麼囑咐的?一會再回去。”
“我有啥好囑咐的,”沈衛民沒好氣,隻是把東西都放在哪兒大致說說就成。
“大姐,你要回家啊?”臨床陪護是個大嗓門兒,臉盤有些大,皮膚有些黑,看著比沈秀大不少,現在聽她喊大姐,沈衛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沈秀倒像是已經習慣了,“是,家裏還有仨孩子呢。我弟過來替我一天,明天下午我再過來。”
“那這病房裏就剩我一個女的啦?那咋行啊?”婦女說著又拉高了嗓門兒,眼睛還瞅著沈衛民。
這話沈秀和沈衛民都沒接,沒法接啊。
“胡咧咧什麼,也不看你那大臉盤子,誰能看得上你?又不是讓你扒光在屋裏亂逛,怎麼就不行了?老子我現在都傷到腿了,你還胡斥白咧的。”男人雖然躺在床上腿不能動,不過脾氣可一點都不小,氣急之下手上的搪瓷缸直接就朝婦女甩了過去。
剛剛還胡亂說的婦女,一句話都不敢說了。明明搪瓷缸砸在身上很痛,她還是快速反應,把搪瓷缸接在手裏,“別氣了,我不說了,大夫說你不能生氣。”
“有你個傻蛋在我跟前亂晃,我不生氣就怪了,滾一邊兒去。”男人怒罵。
婦女就真的跑到門外邊兒待著去了。
過了不小會兒,男人似乎要上廁所,又是一通亂罵。
看著那邊夫妻倆人出去,沈衛民皺起眉頭,“一直這樣嗎?晚上會不會吵到你們睡覺?”
“在醫院裏哪有心思睡,”別管有沒有人鬧亂,都睡不熟的。
那就是有了,沈衛民緊皺著眉,“我去找大夫說說。”
“三柱。”沈秀趕緊拉住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不容易。
就像嚴慶林倒下
的時候,她感覺天都塌了,那時候她的負麵情緒達到了頂點,像是要隨時衝破她的神經跑出來一樣。因此,對於隔壁床產生的負麵情緒,以及對於現實的負麵反饋,她都能理解。而且這到底是人家的家務事,別管是他們換病房,還是讓對方換病房,到底得罪人。
“姐夫現在最需要好好休息,被他們這一搗亂,誰還能休息的好。這一天兩天的還成,我看他們可得待個一段時間。”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像這樣的病一般都不會住院治療,畢竟這年頭大家都不富裕。不過既然來了,肯定不會輕易離開。
沈衛民說到這份上,沈秀就沒有接著勸。何止一時半會兒走不了,這倆人可能要長住了。臨床那個男人是工傷,聽說還因此立功了,廠裏親自把人送來,一切費用報銷。昨晚還聽他們夫妻兩個念叨要住到痊愈再走。
沈衛民看到沈秀的表情,大致能猜到一些,抬步直接走出門。正巧和從廁所出來的男人婦女擦身而過。
“看什麼?瞅上人家小青年了,也不瞅瞅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你看上人家,人家能看的上你嗎?你這輩子生就是得伺候老子一輩子。”男人惡聲惡氣的說道,他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反正沈衛民是聽見了。
沈衛民深吸一口氣,站在原地然後回頭,正巧捕捉到男人掃射過來的目光。沈衛民衝他嗤笑一聲,麵上都是不屑。
男人大概沒想到沈衛民竟然這麼剛,根本一點都不怕他,悻悻的又回過頭去。
婦女比男人高一個頭,步子也大,一不小心帶的男人踉蹌了一下。男人單腳撐地,拿手裏的拐杖往婦女身上招呼了兩下,“你想摔老子是不是?”
正巧李凱從屋裏走出來,作為人民警察,他趕緊上前製止,男人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不敢說李凱什麼,又朝婦女發脾氣。
李凱麵色嚴肅,皺眉看著男人,男人被嚇到險些摔倒。婦女趕緊站起來,和男人一起懟了李凱幾句,然後扶著男人回了病房。
李
凱無奈的看向沈衛民,這叫個什麼事兒?他歎了一口氣,以前他非常不理解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況,當了警察之後發現這樣的事不是個例,勸不聽,他們有啥辦法。到後麵漸漸麻木,遇到的這樣的兒也不再勸了,沒有結果,反讓自己成了壞人,他們圖什麼呀?
“你這是去做什麼?”李凱轉移話題。
“和醫生說一聲,我姐夫現在需要安靜修養,病房裏不能太吵。”沈衛民實話實說。
“和醫生好好說說。嚴大哥是人民警察,又是在追捕犯人的過程中受傷的,也不求優待,請他行個方便,應該是可行的。”李凱瞬間理解。
“話說隔壁病房的事情解決了?我看他們都已經離開了。”沈衛民隨口問了一句。
李凱苦笑,“算是解決了吧,遂了人多這邊的意,他們抱走了男娃。”走的時候喜的跟什麼似的。
“啊?另一家沒鬧。”照他看來,兩家可都不是好惹的。一家遂願,另一家竟然這麼好說話就接受了?
李凱搖搖頭。
沈衛民沒有深問,這個結果讓他非常意外。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大抵就是如此吧,不過就連孩子都是硬碰硬選的性別,真真是一言難盡。
兩人半路分開,沈衛民直接走去嚴慶林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聽沈衛民說明來意之後,很爽快的就同意了,他大概知道一些內情。
嚴慶林現在不能輕易挪動,就隻能讓男人和婦女搬到隔壁的隔壁。婦女默默開始收拾行李,男人在一旁罵罵咧咧,不過最後到底是走了。
病房裏瞬間清靜,嚴慶林和沈秀跟著鬆了一口氣!
經過這一忙活,差不多也到點兒了。沈衛民把沈秀送上公共汽車,拐家一趟,又回去縣醫院。
病房的門虛掩著,沈衛民輕輕推開門,發現有個人偷偷摸摸的在他家櫥裏翻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