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有規矩,凡是用藥均須記錄在冊。哪怕是宮娥內侍們感染了風寒也不例外,更何況是麝香這類藥材。
為了避免走漏風聲惹人驚慌,周嫻讓桑竹假借盤點之名,去太醫院查看了冊子。
然而卻並未發現周婉所在的重華殿有何異樣。
不僅是她,旁的宮殿也並未取用過麝香,所以也排除了她假借她人之手作亂的可能。
但越是這般,就越顯得周婉手中的麝香來得蹊蹺。
周嫻一手扶額,一手耷拉在書桌上,食指不住地敲擊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若是旁人有異倒也罷了,可這周婉……
考慮到周婉背後的周家,周嫻不得不謹慎對待:“桑竹,你去讓人緊盯著重華殿,特別是,和重華殿有東西往來的。”
這般正顏厲色的模樣讓桑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對待,悄聲應了之後便退出殿內。
垂眸盯著周婉的名諱沉思,周嫻真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她為何要這般做。
但願,是她小題大做了吧。
自進宮以來,桑竹便根據許嬤嬤從前教過的手段,私下裏替周嫻籠絡了一些親信。
很快,她們就遞回來不少重華殿的消息。
譬如婉婕妤喜潔,每晚都要沐浴,身上穿的用的,也都要專人焚香,但不知為何卻隻讓貼身的宮女伺候著。
再譬如婉婕妤繡工精巧,平日裏沒事便會繡些香囊掛飾一類的小玩意兒,有時候繡得多了,便送給各宮妃嬪做人情。
看到這兒,周嫻猛然想起之前之前周婉往不少宮裏送過吃食和香囊。
“桑竹,你讓人請秋貴人來端華宮一趟,就說是本宮憂心她的身子。”
“再去太後宮中將薑小姐請來,若是有人問起,便答本宮掛念太後身子,特請薑小姐前來一敘。”
薑如清假借對香囊上的繡樣感興趣,向秋貴人借來仔細看看。
即便是用了眾多味道濃烈的香料掩蓋,但她還是嗅到了一絲麝香的氣息,沉著顏色朝周嫻的方向點了點頭。
二人目光交彙的那一刹,周嫻隻覺身上有些乏力。
周婉到底在做什麼?她知不知道,這樣是在害人啊!
“讓人盯緊了,重華殿上上下下,就算是飛出一隻蚊子也要給本宮逮住了。”
幾日後,周嫻正在永寧宮中向太後請安,便瞧見桑竹行色匆匆地在殿前徘徊。
“母後,兒臣忽然想起日前為賢妃找的穩婆還未細查背景,請恕兒臣失責。”目前對於太後而言,最為緊要的便是賢妃肚子裏的孩子了。
果不出周嫻所料,太後聽聞此言,輕斥了兩句便放行了。
“可是有何發現?”因著不在端華宮裏,周嫻不得不壓低了嗓音詢問桑竹。
“回娘娘,今兒是宮裏采買的日子。下頭的人來傳話說,婉婕妤在外間買了許多香粉。”
香粉?
宮中什麼樣的香粉沒有,還要特意去外間采買?
“是隻有今日這般,還是往常的每月都從外頭采買?”
桑竹私下望了望,確認周圍沒有人:“是兩三個月前開始的。”
那這邊更加不同常禮了。
若是一直這般,周嫻還可以說是周婉用慣了外間的東西,特意讓人買了回來。可她進宮也有一段時日了,沒道理忽然喜歡上了外頭的東西。
“下頭的人怎的一直未曾稟告過?”若是妃嬪無故從民間采買,按理說是要向她報備的。
“這便是最讓人細思極恐的地方了,奴婢恐怕婉婕妤背後……”
即便是桑竹未將話說明,周嫻還是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周婉一個小小的婕妤,怎能有本事讓守宮門的侍衛閉嘴。隻怕這不僅是簡單的後宮陰私,更涉及了皇室子弟。
不敢再繼續瞞下去,周嫻思慮良久,帶著桑竹往乾元殿的方向去了。
是夜,重華殿裏如往常一般清退了下人,隻留下從小便在周婉身邊伺候著的秋穗。
“娘娘,如今夜越來越涼了,您這般日日沐浴,莫要著涼了才是。”秋穗熟練地往周婉身上澆著,這濃烈的味道聞慣了倒也不覺那麼刺鼻。
周婉冷哼一聲,反駁道:“那些妃嬪們因為我那個皇後姐姐,表麵上恭恭敬敬的,私底下怕是看我不起。”
“不靠著我這般日日用麝香水沐浴沾些氣味,難道還靠著那些被她們隨處亂扔的香囊嗎?”
“可是、可是……”秋穗本想說這樣對周婉自個兒的身子也不好,但勸阻的話不止說了一次,換來的都是周婉的嗬斥。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周婉軟下了嗓子:“好了秋穗,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是沒有子嗣又如何,等我辦好這件事,那人必定以厚禮待之。”
也不知是不是窗戶沒有關好,周婉莫名打了個寒顫,忙不迭地將身子又往下沉了沉:“隻是可惜了,蔣家的覺得愧對我那皇後姐姐,連帶著也不願意見我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