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進來的不是尋常來請脈的白胡子劉太醫,而是個幹瘦的中年太醫,一張不得誌的呆木苦瓜臉,再配上一身暗綠色官服,越發顯得暮氣沉沉。

宋媽媽奇道:“怎麼不是劉太醫?”

這太醫顯然不懂得婉轉說話的技巧,實話實說道:“今日慈寧殿的王姑娘偶染風寒,幾位老太醫都被請去會診。太醫院隻剩下微臣一個了。”

小鵲憤憤不平:“不過是個風寒,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把人都叫走像什麼話?”

李姑姑不讚同地瞥了她一眼,道:“小鵲姑娘年輕,不知道風寒若照應不好也是會出人命的,王姑娘一個書香門第的小姐,本就身體柔弱,慈寧殿裏多小心些也是應當的。咱們皇後將門出身,體格健壯,隻是個平安脈而已,對自家親表妹何必計較這麼多。”

小鵲立刻就炸了:“我不過嘀咕兩句,又沒有打上門去要人,你就拿這一車話來壓我,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椒房殿的人,還是慈寧殿的人?”

這話罵得太露骨,李姑姑雖不怕這毛丫頭,卻擔心方薈英多心,忙轉向她要表忠心:“娘娘,我……”

方薈英被吵得心煩:“我想吃點心了。你們兩去禦膳房拿幾碟水晶糕來,從禦花園繞過去,一路上風景甚佳,方便你們邊吵嘴邊散心。”

李姑姑從沒見過溫柔婉約的皇後用這種不耐煩地口吻說話,愣了一下,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宋媽媽推走了。

兩個火星子不在,殿裏安靜多了,方薈英看了太醫幾眼,問:“看服色,你是八品太醫?”

“回娘娘,微臣李末,是從九品。”

方薈英笑笑,伸出手:“診吧。”

李太醫雖然人看起來萎靡木訥,做事卻一絲不苟,取腕枕、把脈都一板一眼,隻是搭脈搭了許久不說,眉頭還越皺越緊,最後放開手時,苦瓜臉成了一張哭喪臉。看得宋媽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太醫,你這是什麼意思?”

方薈英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從模糊逐漸明晰起來,頭腦卻異常地清醒,平靜道:“有話就直說吧。”

李太醫縮了縮肩膀,耷拉著眼皮低聲道:“微臣醫術不精,這脈診得或許不大對。”

宋媽媽著急上火:“不管對不對,你且先說出來。”

方薈英卻笑了:“你既然敢來椒房殿為皇後診脈,必是對自己的醫術有足夠的信心,縱然官位不高,也定然不是無名小卒。”她輕輕推了宋媽媽一把,示意她去門前守著,然後才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並非你一個小小太醫能夠左右的。你不必擔憂,隻管說吧。”

李太醫意外地抬頭看了眼她,呆呆愣愣的把心裏想的話都說出來了:“人人都說娘娘心慈麵軟,不想竟如此通透。”他低頭沉思許久,到底還是耿直的天性占了上風,一咬牙,“敢問娘娘,近來可是常有心火內燒甚至五內俱焚之感。白日裏也常精神不濟,還會突然昏厥?”

“不錯。”

“……可有咳血?”

“有。”

宋媽媽倒抽一口涼氣,驚呼道:“殿下?!”

方薈英衝她搖搖頭,並不想糾纏在這件事上,而是繼續問道:“這是什麼症候?能治好麼?”

李太醫麵沉如水,沒有回答她的提問,反而道:“若我方才診治得沒錯,娘娘從前應當有過一場大病亦或重傷,當時有大夫兵行險著,用極為猛烈的虎狼藥救回了娘娘性命,這猜測可對?”

“你繼續說。”

“可惜當時娘娘雖救回了命,卻沒有及時調養,以至於虎狼藥殘餘的藥毒沒有及時拔除,而是沉入了五髒六腑,天長日久,已成沉屙之疾,這藥毒潛藏入體,尋常大夫若是沒有診治過類似病例,恐怕極難發現,若能早早知道,用對症之藥緩緩除之,或許還無礙,但如今娘娘既然嘔血,則說明藥毒已侵入心脈,隻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