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中忽然沒了聲響,氣氛也變得逐漸緊張起來。
洛旻安抱著胳膊,手指不住地摩挲著自己的下顎,緩緩說道:“來人陰險狡詐,竟絲毫沒有驚動巡邏士兵,更重要的是他竟能通過宮殿走廊對明珠下手,絕非一般人比擬,又或者說,我們的人之中,出了內奸。”
關擎蒼聞言,粗糙的手指撫了撫自己的龍頭拐,適才吩咐下去:“加強護衛,對於你說的內奸,必須排查,即便是無關緊要之人,也別輕易放過。”
語畢,掃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雲琅,起身走到她跟前,粗重的嗓音帶著幾分不滿:“你既然回了家,就該多替族人分憂。你若不甘,那便早日成親。”
雲琅抬眸,眼裏是抹不去的倦意:“昨日無人進關家,令她不小心受傷的,是我。”
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你為何要這麼做?”關擎蒼氣息一冷,反問。
“若我說是個意外,關老爺會信?”雲琅不願解釋,朝著他端正福禮,“告退。”
“站住!”眼看她要離開,關擎蒼怒目橫生,對她的毫不在意惱到了極點,也不顧眾人反對,直接下令:“婚禮三日後舉行,不用看黃曆,若她想逃!直接打斷她的腿!”
“你綁不住我。”雲琅眉眼含笑,似乎並不在意他說了什麼,嘴角更是帶著淺薄的笑意,語氣淡然:“更何況我已懷有夏侯晉子嗣,怎能再與他人成婚?”
“你!你再說一遍!”關擎蒼重重頓了一下拐杖,胸口像是堵了巨石,壓抑得直發悶。
看著她的背影,就好似看著當年的關琳琅,清冷而孤傲地宣布她有了身孕,並且說不可能拿掉孩子,讓他死了這條心。如今換了雲琅,竟也是這般可氣的模樣!
“你,你真的要像你娘一樣,違抗我?”
“話不可多說,相信外公和洛大哥已經聽進去了。”
她稱他為洛大哥,原本該是好事,卻在洛旻安耳中竟成了諷刺。若他再不識趣,將來傳出去也不過是個笑話。於是黑了一張臉,聲音冷靜到不可思議:“老爺子,有些事不可強求。”
關擎蒼聽罷,腳步虛浮地往後撤了一步,太陽穴隱隱作痛,好在被人當即扶住,否則這塊頭再摔地上,這身子骨怕是扛不住了。
“來!來人!把她給我關起來!要是不逼她喝下那滑胎藥,我一頭撞死在這柱子上!”他聲音顫抖著抬起了胳膊,指向那正殿中間最大最粗的雕梁柱上。
侍衛得令,立即上前將雲琅包圍了起來。
雲琅一拂袖,不願讓他們觸碰,隻是挺直了背當,提裾跨出了門檻,孤傲的身形絲毫沒有因為關擎蒼的話而有半分示弱。
一旁的鳶尾見此,頃刻上前福禮,對著他求饒:“老爺子,她與夏侯晉成親確實有一段日子,懷有子嗣也屬正常,倘若這時候滑胎,怕是會對身體造成傷害,請老爺子三思!”
“你也要來違抗我?”
“不敢,隻是我知道老爺子不會真那麼做,隻是在氣頭上對不對?再說小姐和琳琅夫人一樣,都深深愛著自己的孩子,就像您愛她們一樣,因為有血緣親情,所以才不能割舍。雖然很多事情事與願違,但是您反過來想想,倘若所有事情都一帆風順,不就體現不出老爺子的厲害之處了嗎?”
鳶尾頷首福禮,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猝然落地。然而額頭還是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到了秀肩上。
關擎蒼的眼睛始終落在漸行漸遠的女子身上,眼角的溝壑深深淺淺,堆砌出顯而易見的滄桑。最終,回身而走,沒有說話,亦沒有表示。
雲琅被關回了屋子,二十四小時監視。
不過她倒落得個清閑自在,沒有人逼著她嫁人,也沒有人逼著她早起請安。鳶尾怕她無聊,就拿了些繡花的花樣和好看的布匹過來,說是可以教她怎麼做小人衣。
雲琅本就不擅長這些針線活,但為了孩子,還是認真地學習裁剪和縫紉。
“我就說老爺子不是什麼狠心人,有時候在眾人麵前死要麵子,說話就狠了些,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坐在她對麵的鳶尾引了一針,不覺說道。
“你是來給老爺子做說客的?不像啊?”雲琅打趣了一句,低頭將針線咬斷,抖了抖小衣裳,遞到她跟前晃了晃:“你看,怎麼樣?”
“身為一個新手,已經像模像樣了,相信再過一陣子,你就能趕上我了。”
“要是真有你說的那麼容易,世上就沒難事了。”雲琅聲音潺潺,似是撞擊了石頭,蕩起三三兩兩朵水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