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聞言一勾唇角,緩緩走到桌邊,拿起桌上字畫端詳,看似不經意般說道:“爹既然已經猜到,琅兒也不想拐彎抹角。”
“可是有救她的法子?”
“有是有。隻不過以她的性子未必肯,即便救下來,她也不一定就會乖乖按照我們說的去做。”
雲陸伯歎了口氣,道:“是,她心高氣傲,一心想要登上鳳位。一旦救了她,今後必定要隱姓埋名,庸碌過完一生。所以想要說服她,並非易事。”
“爹和我想的一樣。隻不過在那之前,我想知道更多關於關家的事。”
“你?”雲陸伯倒吸一口涼氣,怎麼都沒料到她會自己開口問關家一事。或者說他從未在她麵前提起過這兩個字,為何她會知道?
雲琅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莞爾一笑:“爹,既然我能問出口,不就表明我跟他們有所接觸?更何況外頭關於關家的傳言也不在少數,耳濡目染,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
“可是關家人找上門了?”
“保國寺主持圓通大師,翡翠莊老板娘花無影,不都是麼?”雲琅沒有打算隱瞞,繼續道:“而且連王爺都跟關家有關,這實在讓我覺得為難。”
“你是說晉王?怎麼可能!“
“事實就是如此。隻不過他們都藏著掖著,什麼話都隻說一半,聽得叫人心裏不痛快。”
雲陸伯見她神情清冷,知道並未撒謊,於是歎口氣,適才緩緩說道:“關家是南疆的神隱家族,掌握了諸多別人不知道的神秘信息。它分為兩個派係,一個派係維護正統,即你母親關琳琅的血脈,為宗係。另一個派係則為旁係,是琳琅生父好友統帥。他本該擁護宗係,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地位的鞏固,便開始覬覦整個關家,於是為得到家族地位不擇手段。當年你生母跌落山穀為我所救,凶手就是旁係之人。”
時間線似乎開始串聯起來,雲琅一邊聽著他的敘述,一邊心裏對所有的事情有了初步的了解。大抵就是宗旁兩係內戰,關琳琅不幸跌落山穀失去記憶,與雲陸伯相識相戀生下了她。過後關琳琅記憶恢複,消失回宗,死之前托圓通大師將自己交予雲陸伯撫養,直到現在……
“這是我之後詢問了圓通大師,才知道的前因後果。而且這戰爭已經持續了那麼多年,你可千萬不要在這種時候回去,免得被誤傷。”
雲陸伯就是擔心她跟她娘一樣,為了一個關家將所有的事都拋出腦後,最後落得慘死下場。而今雲琅又對此事如此上心,讓他怎能不擔心。
“爹,既然關家如此強大,倒不如救下姐姐之後,讓關家的人代為照看,這樣既能保證她不再惹是生非,也能保她一命。隻是希望此事保密,不要再讓多餘的人知道。”
雲陸伯捋了捋胡子,思來想去也覺得這方法最妥當,便點頭答應:“如此倒也是好事一件。”
永立二十八年冬,天闌國。
太子妃雲輕巧因欺君之罪被判死刑,於午時菜市口斬首示眾。
那天,雪下的很大,斬首台周圍圍了很多人。
柳成煙看著台上身著囚服的雲輕巧,哭著喊著想要上前,卻被周圍的官兵盡數擋了回來。
而雲琅在此之前請求了夏侯天,被允單獨上台喂她一口飽飯。於是她提著一籃豐盛的菜肴走上前去,一步一個腳印,直至雲輕巧跟前。
“姐姐,雖然你一直跟我過不去,也即便你並非跟我血脈相連,但怎麼說都是親人。所以皇上就讓我來送你最後一程,希望你吃完這頓飽飯,在黃泉路上不會餓著。”她說著將籃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了飯菜,夾了一口遞到她嘴前。
然而雲輕巧卻目光呆滯,愣是不說一句話,麵對雲琅的喂食,隻是機械地嚼動,毫無表情。
“姐姐,我知道你心中怨我,但是很多事情都是自作孽,不可活。希望你下一世能投戶好人家,不要卷入這宮中的爾虞我詐。”
又是一口一口,她吃的緩慢而被動。台下的柳成煙緊緊的握住帕子,在嬤嬤的攙扶下才勉強站住腳跟,口中不住地喊著:“巧兒,我的巧兒啊……”
不遠處的人群之中,一個身著黑色鬥篷的人被寬大的帶紗鬥笠遮住了容顏,她的手上綁了繩索,嘴巴被封條堵住,此刻正淚眼朦朧地看著柳成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