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以後,尾生彥和妻子夜乃決定把旅店開在楓樹林的旁邊,右側剛好有一條可以登山的路,平日每到空閑的時候,他們總會去山上徒步。
後來的一個秋天,小夜子出生了。尾生彥第一次見到瘦瘦小小的嬰兒,慌得不知道怎麼去抱她,甚至緊張得被台階絆倒,摔了個大跟頭。
“因為抱著小夜,我當時特別害怕摔到她,結果低頭一看,這小家夥覺得好玩,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笑呢。”
“等小夜子長大,有一天我們在院子裏撿到了兩隻狐狸。最初遠遠看到時,我以為是壞掉的黃紙傘被風刮起來,勾在屋簷下,畢竟它們一動不動,而且全身金黃,甚至看不出頭腳,直到大量的絨毛隨著落葉一起飛舞,才推測出那似乎是兩隻狐狸。”
“兩隻頹軟不動的小狐狸,垂下來的尾巴幾乎拖地,身體上到處都有傷痕和血液,雖然有呼吸,但沒有睜開眼睛。”
旅店老板端著茶杯,燭光搖晃,他陷入回憶:“夜乃的意思是照顧它們,直到它們痊愈再放回山林裏,她覺得讓它們死掉很可憐。所以我用藤條做了一個大籠子,把籠子放在玄關。兩隻狐狸也用繃帶和藥膏包紮起來,不過我們沒有給它們起名字。”
“為什麼?”木川問。
“為了避免投入感情,不過小夜子很高興,她還不知道我曾經是個獵狐人,隻覺得家裏養了小動物,每天都興衝衝地跑去看。”他繼續說著,“我隻叫它們【狐狸】,或者【左邊的那隻】【右邊的那隻】,等到兩隻狐狸能夠站起來,就算放出籠子也不會逃跑,不知不覺就被養在院子裏了,就是有一點很神奇。”
“神奇?”
“有一次我在旅店前台核對賬本,想要把倉庫裏的鉛筆拿來,正在猶豫要不要走過去拿,就聽見庭院裏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是其中一隻小狐狸,它筆直地朝倉庫走過去,然後叼來鉛筆遞給我。”
“誒——”少女拉長了音調。
“比如夜乃在廚房做料理的時候,它們就會叼來盤子,小夜子喜歡用方素紙折薔薇花,它們會特地去她的房間找紙給她。”
“像心電感應一樣的劇情。”
男人不太理解這個詞,但大概能猜到意思,他笑了笑便接著講下去:“和送子鳥的故事很像,也許曾經聽到夜乃的話【讓它們死掉很可憐】,所以心懷感激吧。”
“真好啊。”
“夜乃在旅店工作的時候,它們就會在桌子下麵蜷縮起來睡覺,小夜子從外麵回來時,它們也會去迎接,跟兄弟姐妹似的……兩隻狐狸就這麼在我家住了幾年,直到上周……”
少女敏銳的覺察到了什麼,她頓了頓,問:“發生什麼了?”
“夜乃和小夜子被殺死了,屍體上全都是傷痕,胸口開了很大的洞。”
明月被烏雲籠罩,幽幽燃燒的火燭被風吹動,在牆壁投下細細長長的黑影。
“廢物——你們這些廢物——”黑發男人睜著幽深的紅眼睛,蒼白的麵容滿是狠戾,他冰涼的五指箍住眼前人的腦袋,用力攥緊。
咯吱咯吱的頭骨聲傳來,跪成一排的生物們各自瑟瑟發抖,冷汗不斷滴落。
被男人狠狠捏住頭顱的家夥不顧自己岌岌可危的腦袋,膽戰心驚地咽了咽口水,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小鳥,被一條巨大的蟒蛇給纏住了。冷血動物無機質的紅眼睛剮在他的身上,冷漠孤僻的弧光湮滅在虹膜中,對方重複道:“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麼。”
“我、我遵從大人的指令,追著那個少女去了黃金井附近,我以為她會掉進圈套的!結果她對黃金根本不感興趣,所以我——”
“所以你就灰溜溜地跑回來,一事無成的廢物!”
“我、我還打算讓黑死牟大人幫忙的,但突然就天亮了,特別奇怪,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
“突然就天亮了。”黑發男人重複了一遍,喜怒無常地反問,“你說,突然就天亮是什麼意思?”
“噫!當時本來是深夜,結果我剛準備接近那個女孩,太陽就出來了!太離譜了,我第一次看見這種天象!”
男人捏緊了他的頭骨,陰沉又殘暴地低聲開口:“不然我為什麼讓你們這些廢物報告行蹤——說了多少遍一旦發現不要輕舉妄動!!”
腦袋像個花朵般有著好幾瓣的生物連聲稱是,他被對方提在半空,小心翼翼:“無慘大人,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就繼續呆在那邊,給我好好盯著她的動向,狐山是新生的家夥,掀不起什麼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