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他事,你自行返回就是。”那光影幻的一幻,影子更要淡了些,似乎就要隨風而去,蒼老的聲音也變的飄渺起來。
雲紫怔了一怔,抿起粉唇來,“宮主,雲紫尚有多處不明……”
豈料天宮之主再不願多言,“待集七歸一之日,一切盡知。去罷,去罷。”言畢,光影也似的人臉瞬間化作細砂,如流風般一時散了。整座潔白宏偉的大殿,又恢複了一室落寞沉靜。
雲紫微張了唇,好半晌,唇間才溢出一絲好笑來。這次的天宮之行……縱使她心心念念了這麼多年,也委實從未想過,竟會有這樣的際遇。就如既定的劇本,一路行來,無風無浪,遇到尚南,遇到宮主,求得天書,再平順不過了。一切……順利的竟是那樣的不真實。
可是,掌心那本薄薄的冊子,冰冰涼涼的觸感,又分明在告訴她,這一切並非幻境。心中驟然一驚,如何現在的自己,竟也患得患失起來了?偶爾的人生順境,也屬平常。人生有逆境,自然也有順境。不論麵對逆境的奮勇拚搏,還是麵對順境的安然自在,……總要有一顆平常心才好。
輕呼一口氣,她堪堪收拾了一番心情,將《天書》收好,回身四顧。這整座大殿除了她外,再無一絲動靜,再留在此處,也不是辦法。還是找出路,自行回天界去罷。她抬腳往殿外走去,看看走到高高的玉石門檻前,一目往前望去,卻見重重宮闕打開了大門,在她的視線中,一重套一重,無限延伸下去。
一目千裏。便是這個意思罷?
提起裙擺,她跨過門檻,站在殿前。眼前除了正對著的重重宮門外,左右各有平坦鋪就的大道。舉目而去,四處皆是蜿蜒的回廊,精致的畫棟,飛起的簷角,白玉溫潤的宮牆。雲紫稍一沉吟,舉步往殿下的台階而去。
豈料一步踏出,周身的空間驟生異變!如颶風般的撕扯之力猛然出現,她隻覺得身子莫名一沉,竟是再也無法動彈了。心中剛生出憂懼,緊接著,她隻覺得目中所及的光景,突然化為碎片,神魂一昏,再回神時,她腳下竟有些酸軟,險些跌倒在地。
隻是這回,她倒是發現自己能動了。而周圍,卻已然是均天殿金碧輝煌的場景。定了定神,雲紫見祭台上的金甲身影猶在,仍是不動如山,靜如淵峙。啊……是了,剛才卻必定是遭遇到,尚南所說的“限製”了。
祭台上的那人並未睜開眼來,隻是,看著他如永恒般沉靜的坐姿,她尚是漂浮的一顆心,卻一點一點,靜了下來。……這個人在這裏守了多久了呢?是不是就如看守“九道”的尚南一樣,守的歲月老去,自成牢籠了?
以前聽姬殤說過,督天者不能隨意離開不動峰。彼時她似懂非懂,但此時看著他似乎將要永恒的守下去,她卻瞬間明白。……這就是督天者呢。為了蒼天福祉,社稷眾生,甘願奉獻一切。這天界那麼大,修士那麼多,每時每刻都有修士要晉升天仙罷?光是督察天下,就要耗費多少心力?更別說還有洗髓接引,如此等等。他要是某日離了一刻,天界……怕會大亂吧?
會不會有不想幹的一天呢?會不會有偷偷懶的某刻呢?他……難道要永生永世禁錮在這個位置上,一直監督天地運轉麼?這……豈不就如當年浮生界裏,與天地合道的古竇言第二元神一樣麼?他……實在是生受了許多。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苛責,可實在不應有人來苛責他。唐皓齡……這就是督天者呀。
雲紫輕輕呼了一口氣,向這人真心實意地福了一福。
此處事了,應該到離開的時候了。
隻是,腳步卻為何如此躊躇?
自己……以後應該,都不會再到這裏來了罷?見過天宮之主,也拿到了天書,她自去隨便尋一處修煉就好。這不動峰……她應該都不會再來了。
那麼……那個人呢?
自己現在,是不是就是與那個人,離的最近的時候?此後自己遠離此處,天界之大,是不是與那人,就此相見無期?
是罷。
他現在好了沒?當年那一戰後,他不是被唐皓齡帶回了山上麼?他有了輪回仙果,重新修煉回來,自然是順順當當的。對吧?
自己要不要,問問他的情況?
這是他的地盤呢。祭台上的督天者,尚是他的哥哥。
他……如今好不好?傷好了沒?幾時才會修煉回去?
……不過,也不一定呢。縱是自己問到了,又怎麼樣呢?她和他……難道還能毫無芥蒂地再在一起麼?她的心中有怨,有氣……這也罷了。可是……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個林皓白。他能幾番輪回修煉回來,可是林皓白,卻終究是化為宇宙塵埃,煙消雲散。
她和他,再回不到從前了。是不是?
那麼這樣的話,她還有什麼要問的呢?徒惹一番傷感罷?……那麼就當她當初是死了罷。沒有九都異塔,她的殘魂不知要多少年才會蘇醒。且那時,還殘存當年多少記憶,都說不清。若都忘的幹淨了,是不是要好一點呢?什麼情什麼債,通通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