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知道的。不過,現在不就知道啦?”雲紫長袖一拂,向他示意,“先生若無事,不如在此坐一坐。”那南屏樹化作的清雋男子仔細看了她片刻,狹長地眼睛緩緩上挑,口中就輕輕吐出幾個字來,“……真像哪。”
……像?……像誰?
見他在另一側坐了,雲紫隻作不察,淺笑道,“可惜雲紫長身無物。否則,一壺清茶,一盤果餞,倒也能和先生相談半日。”
“這有何難?”那男子慢慢舒緩了眉間的疲倦,雙手一拍,院中的光線頓時暗下來。
他一拍之後,夜幕如墨般鋪落,九天星子閃著瓊瓊光澤。三五曼妙歌姬似乎從雲間下來,折了三兩枝杏花,在庭前輕舞。又有粉雕玉琢的小僮送上幹果蜜餞,玉壺清茗,滿滿地擺了一桌。飄渺的一縷清音在院中縈繞,馥鬱的南屏樹香氣,更見襲人。
“如此,可好?”那男子斜倚著石桌,一手支在桌上,揉了揉眉角。
雲紫見他神情,心下微顫,柔聲道,“先生準備的周全。有茗有果,有舞有曲,委實再周到不過了。”她觀這院中的曼舞的歌姬,隻覺得霧裏看花,隱隱約約,卻又看不真切。心知是眼前南屏樹的修為太過高深的緣故,倒也不強求。心下轉了幾番念頭,她終於道,“還未請教,先生如何稱呼?小女子李雲紫,今日得見高顏,幸甚至哉。”
這番話她說的雖然客氣,麵上的笑容卻是真誠的很。那男子仔細瞧了瞧她,眼中就帶出一份惆悵來。口中雖仍不忘答道,“李雲紫麼……我叫尚南。”隻是他的眼光,到底是越過她,看著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他……是透過她,在看誰嗎?
雲紫輕挑娥眉,提醒道,“原來是尚南先生。……先生?先生?”待他“嗯”了一聲,回過神來後,她才繼續道,“雲紫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她這句卻不過是客套,並未留給他拒絕的機會,接著道,“先生是負責看守殿中“九道”的人罷?雲紫自天界而來,沿途未見得一人。直到此處方見得先生,才如此猜測……不知道先生,能不能為雲紫講一講這天宮的情況?”
她本來想問尚南,她到底是和誰長的相似,才頻頻引得他如此態度。隻是顧念到自己在這天宮停留的時間,她終究是忍了忍,直奔主題。雖然錯過了時間,在這天界也不過待上千年。可是……焉知這裏千年,不會發生什麼變故?即使是剛剛走過的那條死靈道,她就已經覺著,這天宮,大概不像她想象的那麼單純。
“你是從天界來的麼?”尚南狹長的眼睛抖了抖,恍然道。他稍作沉吟,眼中的惆悵慢慢沉鬱下來,長呼了口氣,“也罷。我數年不見外人,今日能與你在此一敘,也是有緣。”
他屈起骨節修長的手指,端起清茶細細飲了,才慢慢道,“天宮……”
雲紫睜大了眼睛,聽著他下文。
“……於我來說,不過一所囚牢而已。”這話說的有千般疲憊,雲紫怔了起來,卻聽他低低地哂笑一聲,“不過,也怪不得別人。本就是我自己畫地為牢,囚牢是好也罷,是壞也罷,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又哪裏怨得了別人……”
“這世間,又哪裏有心甘情願被困在囚牢裏的?”雲紫忍不住插了一句。……既然是囚牢,哪裏有好壞之分?這男子的眉間,明明滿是深沉的疲憊苦累,又哪是心甘情願的了?
他看了她一眼,居然讚同地道,“你說的是。——縱是先前還有一腔熱血,可是這麼多年下來,再熱的血,也該是冷了。先前再多的甘願,到現在……也不過是一場笑話罷。”
說到這,他微微搖頭,一抬手,止住了這個話題,口中一轉道,“不說這個了。當年的是是非非,隻要我一朝不死,就總有了結的一天。……你剛剛說,你是從天界來的罷?那就是自傳送陣中過來的了。”
見雲紫點頭,他接道,“你想了解什麼?既然不是宮主召喚上來的,這天宮內,於你還多有限製。就是我有心告訴你許多,也無濟於事。”
……宮主?限製?
雲紫心下一轉,直問道,“雲紫想知道,……《天書》的下落。”沒錯。天書。那些過往的是是非非,與我何幹?是主動召喚,還是自尋入口,又有什麼差別?宮主是誰,我也用不著知道。我在意的,不過是當年那未完的下半卷天書,如此而已。
尚南看了看她,有些意外,“《天書》?你就隻想知道這個?洪荒秘聞,遠古舊事,天宮的秘密,宮主的寶物……你都不想知道?”
“那些……與我何幹呢?”雲紫笑的清淺。……再說,我問了,你就會老實告訴我?
“《天書》不過是一部記載之書而已。沒有驚天動地的法術,也沒有任何神人的傳承……”他喃喃幾句,才笑著搖了搖頭,“你倒不是貪心的女子。不似那人,總想把全天下都攬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