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交通十分不便,來參加葬禮的親族、世家、故交,都是個把月之前就開始啟程了。
從初九到十九,提前到裴家拜會的人越來越多。
臨北裴家這幾十年舉行的葬禮太多了,以至於有些家族比較近的,每年都要派人來一次。他們心中雖不樂意舟車勞頓,但也不能往主家身上怪怨。
隻不過哀情漸淡,權當出一趟遠門。
裴家開了前院,請了哀樂。
門外是大都督府上的近衛組成的進門儀仗。這是臨北軍中葬禮的習俗,一般由軍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派遣自家的近衛在門前敲擊武器迎接來吊唁的親族。以示逝者在軍中的威嚴。
裴遠深來得不早也不晚,到了村邊便有主事的兄弟來迎。以他的身份,也不用裴家特地派哪個長輩來親自接待。
來接的是四房的一個侄子,叫裴昌傑的。裴遠深交了禮單,和裴昌傑寒暄完了又問:“蕭家那位大都督可也到了?”
裴昌傑很是驕傲的說:“這位貴人啊,昨兒就到了。帶了均哥的刀回來,交給了嬸娘。叔叔有所不知,那大都督的近衛全都給咱家均哥敲刀呢!”
這邊說著已經入了大門邊上。
果然,肅穆的黑白帳幔後,兩列帶黑色頭帶的士兵整整齊齊的分列左右。等他們進了門,禮儀長一揮刀。
”永——生——!”
“哐哐哐——”
隨著他們的步伐近衛的士兵們敲響了手中的刀和槍。金屬交織的聲音冰冷而蕭殺仿佛真的臨到戰場中心的戰意迎麵撲來。
裴遠深被這戰意激得熱血沸騰,雖心中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卻難免被這熱血和殺伐之意引得欣羨不已。
好男兒當馬革裹屍,當血灑疆場。
他越西裴家是不屑匹夫之勇得,卻也免不了自己心中神往一腔勇武熱血奔向那北狄蠻夷的胸臆抒發。
但這畢竟隻能是想想。壓下胸中塊壘,仍舊是要關注這次來爺爺交待之事。
蕭家和裴家在老皇帝時期是全朝野都知道的至交。老皇帝在位的中期,這兩家相互依附幫襯,家中子弟又都極其出色,乃至於每家有不下五人在朝堂任四品及以上官職。
真是如日中天。
雖然裴家武支有奇葩的規定不娶不會武功的婦人,但主支可沒這個規矩。裴家和蕭家兩代的姻親盤根錯節,早就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裴蕭謀逆”的事情是老皇帝去世那一年定的罪。當時中樞混亂,裴、蕭兩家又是大族,便最終隻斬了一個孟小雲,裴家武支從東南發配到臨北,蕭家一品的大員直接擼下來做了一地的知縣。
三個月後老皇帝就去了,裴家和蕭家照樣是世家大族,照樣成批的兩家人在小皇帝的朝堂上如魚得水。
然而不同的是,原來作為領頭人的裴家經此之後成了蕭家的附庸。如今他蕭家有大都督,有蕭相,他們家最高卻隻得清貴二字,並無多少實權派在朝。
爺爺曾說:“我裴家本就是輔佐明君的,這世道連裴家都隻得這樣,可見是亂了。”
他這次來原本就是促成那蕭家蕭來兒的兒子過繼之事。爺爺說了,臨北裴家這邊還是要攪得越渾越好,蕭來兒是唯一嫁入武支的蕭家人,她的孩子絕對不能成為裴家的掌舵人,不然……武支將來為誰所用可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