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肉菜漲價,糧食倒是一直挺便宜。農戶們留足了開春的種糧和自家口糧,都把糧食拿出來賣,好換些銀錢買過年的年貨。

這年臘月,蔣家村的門被一戶戶叩開。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牽著一個六七歲的麵白小童,一家一家的問:“有餘糧不?我們收些。”

“喲,這不是裴兄弟家的三娃五娃麼,可憐見的。快進來坐,俺屋裏有,給你們拿去。”

價格給的都公道,但也傳了諸如,後娘娃可憐之類的閑話。

也有那欺他們年少,要抬高價格的,便被裴寧拿市價說得一愣一愣的。加之冬天並沒有糧販子下來收糧,裴寧把利害說明,還拿的比旁人的便宜。

少不得,複盤會上,裴寧又小小的驕傲了一把。

每隔三天,裴鳳眠晚上就帶著娃們在雞籠旁邊挖地洞。挖好了用木板封上,再搭一層土一層雞糞。這地方,臭烘烘的,有誰進來,也不會到雞窩旁邊找財物。

臘月初二,裴叔來了。

和之前不同,裴叔這次沒有帶大批的糧食、蔬菜。他隻來傳話說,本家要見裴娘子。

洛音的記憶裏,是沒有和裴家武支的人正式見過的。當初裴遠均從本家搬出來,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一次。他們的婚禮,也是在前線軍營蕭方鼎主持的。上一次大戰之後他們也是直接回的蔣家村。

這時候來召她回去,可見也是得到了她的消息。

裴叔今年有四十歲了,微微發胖,留著漂亮的小胡子,不像下人,倒像是哪家老爺。他是裴家長房的管家,也是老太太重用之人,在裴家很有幾分臉麵。

每年他都來給平昭少爺的獨子家送幾批物資和銀錢。裴叔騎著一匹溫和的老馬,那馬很有些老了,少了一個耳朵,屁股上有幾道疤痕,骨架高大,線條流暢。可以看出,以前肯定是品種優良的戰馬,這是從戰場上退下來了。

拉車的馬倒是膘肥得很,馬車裏,是裴家的八郎裴遠風。裴叔心道,“也是十八歲的大人了,偏這麼貪玩兒,非要和他來蔣家村。他那裏是辦什麼正事,不過借口逃了他阿娘的棍棒而已。

馬車裏的裴八郎可管他怎麼想,他此刻正躺在鋪的鬆鬆軟軟的馬車裏,翹著二郎腿/侍女雲兒給他剝著栗子,遞著茶水,歡樂得很。

“唉~終於逃離我娘了。雲兒啊,你說我那嫂子會回裴家來麼?裴家的女人都這麼凶神惡煞的?”

雲兒啐他:“八郎到時可不許胡說。大娘子說了,您那妹妹四個月了。三郎沒了,你三嫂和妹妹可是要接回來的。”

裴八郎回道:“見鬼的胡話。那怎麼不早接了來。要是我那三嫂靠著咱家,豈不餓死~”

“八郎你!”雲兒氣急,“你自和三郎好,可太太老太太的夫君都是怎麼去的?咱家做到這裏也都顧上了。裴叔說,那異族的女子自三郎去了可就轉了性子,家裏打理的順順當當的。”

“哼,到底是我娘的小間諜。不和你說。”裴八郎閉了眼不理她,“反正我就跟著看看,清淨一下,到時裴叔說,我看著。”

外麵裴叔聽了馬車裏兩人的嘀咕,歎了口氣。三少爺是他看著長大的,當年帶著小小的少年到蔣家村安家,教他應酬村人,給他送糧食,解答他的疑惑,最後看他上了戰場,終歸又走了裴家的老路。

那女子他見過,禮數是周到的,就是不怎麼說話,看著對別人也不太在意。對於這次的差事,能不能辦妥,他還真有些拿不準。

三少爺是古怪了些,三少奶奶,唉,怎一個古怪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