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乘風聲音幹澀至極。
他應了一聲,“好。”
……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陽光很好。
許乘風帶著妻女一起去了兒童遊樂園。
這是他上回看見衛峰帶著溫玥和美竹一起來遊樂園後許下的願望
誰都不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那時候他看著別的男人,帶著他的妻女,在兒童遊樂園裏歡笑嬉鬧的時候,他內心發狂的嫉妒與吃醋。他有多麼想有一天也能帶著溫玥和美竹一塊來遊樂園裏玩。
他恨。
他恨極了他自己。是他自己,一手把這個機會拱讓給了別人。
美竹對於爸爸跟自己一起出來玩感到有緊張又害怕,她環著溫玥的脖子,輕聲軟語,“媽媽,爸爸為什麼跟我們一起出來玩了呀?”
溫玥笑著,說:“因為爸爸想和美竹一起玩呀。爸爸啊,現在不忙了,也不約會其他的阿姨了,他現在隻想和媽媽還有美竹在一起了呢。”
美竹將信將疑,看了眼許乘風,湊在溫玥的耳邊,小聲問:“真的嘛?”
“真的。爸爸已經知道錯了。美竹原諒他好不好呀?”
“……”美竹很輕很輕地說,“好吧。”
“那你想不想騎在爸爸脖子上?”
美竹顯然被嚇了一跳,“不行了。美竹不敢。”
許乘風腳步停下來。他既有些愧疚,愧疚對女兒美竹過於稀少的父愛,又非常地感謝,感謝溫玥把美竹照顧的這麼好,他目光期許,看著美竹:“美竹,你想不想騎在爸爸脖子上?爸爸很高,你騎在爸爸脖子上,可以看很遠很遠的地方哦。”
他語氣很柔和。
所以美竹沒有了一開始的抗拒,在溫玥的鼓勵眼神裏,雙臂微張開,撲到了許乘風懷裏。
許乘風眉眼染春風,他把她舉高高,後又讓她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像當時美竹騎在衛峰脖子上一樣。
小姑娘很高興,咯咯地笑。還摸著許乘風的頭發,說:“爸爸,你的頭發好刺刺哦。”
許乘風笑了,“是嗎?”
“是啊是啊。”
溫玥看著父女兩,心裏卻五味陳雜。
她在想,要是他們之間,在那失敗的五年婚姻裏,哪怕有一刻能夠像現在這般的溫馨和諧,也許他們之間,還能有更多的可能。
可是沒有如果。
已經沒有回頭路。
……
溫玥見遠處有個冰激淩店,拽了拽許乘風的衣角,指向那邊的店鋪,輕聲說,“美竹喜歡草莓味。”
許乘風了然。對美竹道:“美竹,你想不想吃冰激淩嗎?讓我來猜猜,我們美竹這麼可愛,一定很喜歡吃甜甜的草莓味對不對?”
美竹興奮地抱著許乘風的頭,“是呀是呀!美竹最喜歡草莓味!以前媽媽就跟我說,爸爸一直都記得我喜歡的東西,還記得我的生日,每次都給我買芭比娃娃的生日禮物,還知道我喜歡吃草莓味的冰激淩,我還以為媽媽在騙我,沒想到真的是真的!”
靜了靜。
秘密在無聲時被戳破。
許乘風從來沒有關注過美竹的生日。
他明白,那些美竹生日時所謂都是爸爸買的生日蛋糕,生日禮物,通通都是溫玥買的。
他是無心忘記美竹的生日的,他真的隻是太忙了。隻是他沒想到,溫玥卻幫著他,把父親這一個角色修飾地這麼好。
許乘風的後悔又高築了一層。
他聲音有些嘶啞地對店長說,“來一個草莓味冰激淩!”
轉身,他看著溫玥,問她,“你現在還喜歡巧克力味嗎?”
他記得她以前經常在夏天的時候,把家裏的冰箱塞滿一整箱的巧克力味的冰激淩。他當時還在心裏看輕她,這麼大個人了還那麼喜歡吃甜食。
溫玥愣了愣,隨即搖頭,小說:“不用了啦。我月經在。”
不能吃的。
美竹接過冰激淩,笑嘻嘻地在許乘風耳邊很小聲地,像說秘密一樣說,“爸爸,你記錯了哦。媽媽最喜歡的不是巧克力味啦。是榴蓮味!可是那個味道太重了,媽媽怕我和你不喜歡,所以一直不吃的啦。”
許乘風鼻子一酸。
溫玥怕許乘風難過,連忙說:“不過我是真的喜歡巧克力味。”說著,又馬上轉開話題:“美竹,你和爸爸剛剛說了什麼悄悄話啊,不告訴媽媽嗎?”
美竹得意地揚了揚眉毛,“才不告訴媽媽呢!”
“哼!”
許乘風看著溫玥能融化冰雪般輕柔溫暖的笑意,心上最角落的地方都好像被湧進來一陣接著一陣的浪潮。
浪潮很熱乎。
他忽然有那麼一刻,覺得自己的死亡是那樣的值得。
畢竟在他死之前,他才終於明白——
她善良到,比他想象的,還要善良得多;
她愛他,也比他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哪怕他壓根配不上她這樣完全的、完整的、純粹的愛和付出。哪怕他曾經傷害了她那麼多那麼多。
……
風穿過他們之間。有人的衣角被揚起。
許乘風輕輕湊過去,吻了一下溫玥的唇角。
他聽見自己說了三個字。
三個字很輕。
但他知道,她一定聽到了。
我愛你。
他說的是。
……
溫玥看著他眼中的專輯,動了動嘴巴,想說點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但她知道,她這一生熱愛。
再難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