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廉鈞就著銅盆裏的溫水洗了手,一邊用幹淨的毛巾擦淨了手上的水珠,一邊道,“你吃吧,我吃好了。”
“哦。”賀雪月這才心安理得的埋頭苦吃起來。
一直到吃了第三片肘子,賀雪月才抬頭,看著一臉平靜的賀廉鈞,道,“對了,三王兄,母妃讓你明天進宮一趟。”
……
塗貴妃住在玉芙殿,這裏亭台樓閣,花香鳥語,建築亦是別具一格,是繼皇上的雪陽宮與皇後的昭純殿兩宮之外,後宮之中最好的宮殿。
據聞,當年塗貴妃以十五歲妙齡進入宮中,深得當今皇上的寵愛。
為博佳人歡心,皇上特意新建了宮殿,賜名‘玉芙殿’,意有‘麵麵虛堂水照空,天然一朶玉芙蓉、千嬌百媚語惺憁。’之意。
這裏環境清幽雅致,周圍栽滿了一種名為‘紫薰’的花草,這種花形狀像麥穗,風一吹,就像無數紫色的麥浪隨風翻滾,陣陣花香飄在空中,格外怡人。
據說,這花乃南陵國的一個附屬小國進貢來的,當年,也隻是在禦花園中小栽了一小片花圃,且那花並不像其他的花那般嬌豔名貴,也就沒讓人留意。
但,塗貴妃有一次逛園子,偏生就喜歡上了,那悄然在角落綻放的片片紫色,刹那間迷了她的眼。
自生了孩子之後,她身子一直不好,有夜不能寐的毛病,自從聞到了這種花香之後,這精神頭就好多了,夜裏也能安然入眠了。
所以,皇上便命人將那紫薰移栽到了玉芙殿,後,塗貴妃自己精心培植,不消幾年的功夫,整個玉芙殿周圍長滿了紫薰,每到入秋之時,這花如酴醾,散發著陣陣怡人的清香,就連皇上路過之時,也不免要進來望一望的。
這一日清晨,紫薰花瓣上露水未幹,賀廉鈞便早早的來到了玉芙殿。
塗貴妃還未起來,有宮女先進去通報了。
很快,宮女出來,讓賀廉鈞進去。
賀廉鈞踩著紅毯進來,一股濃鬱的麝香味道撲麵而來,他習慣性的皺起了眉頭,穿過垂落到地的紫紅色帷幔,一直走進了塗貴妃的內寢,恭敬的行禮,“孩兒給母妃請安。”
塗貴妃正坐在梳妝台前,由宮女梳頭,從銅鏡裏望見進來的賀廉鈞,立刻欣喜笑道,“來這麼早?你先坐一坐,母妃馬上就好。”
“是。”賀廉鈞便安靜的坐到邊上的椅子上。
沒過一會兒,塗貴妃梳好了頭,便屏退了宮女,起身走到賀廉鈞跟前,一手撚著裙擺,一手撫著剛梳好的鬢角,眯著眼睛朝賀廉鈞笑問,“好看嗎?”
賀廉鈞抬頭,深邃如海的眸子裏倒映著女子年輕而美麗的臉。
眉如彎月,清眸流盼,如櫻的唇瓣淺淺的抿著,微微含笑。
“這是我上月才做的新衣裳,你瞧著怎麼樣?我覺得這領口稍微緊了些,其他的都還好,嗬嗬,這料子我喜歡,穿在身上綿軟舒適,可是一流的錦鍛呢,就那麼幾匹,我這個是顏色最鮮亮的。”
塗貴妃雙手撚著裙擺,不停的在賀廉鈞跟前左顧右盼,一身絳紅色的宮裝,上繡著她最愛的芙蓉花,輕輕扭動腰肢,那芙蓉花竟也像活了一般,美麗而妖嬈起來。
賀廉鈞眸色微暗,隻淡淡問,“母妃急著找孩兒來,有何事?”
一貫的冷漠而疏離,讓塗貴妃泄氣的哼了一聲,“難道,母妃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嗎?”
賀廉鈞沒有回話,亦不知道無事之時該怎樣與眼前這個是他娘親的女人相處。
自小離家,十二歲才知道還有這麼個當貴妃的娘。
可是,進了宮之後,才發現這個娘年輕的不可思議,單是那十幾年如一日的美貌,任誰見了會當她是個已經三十多歲的女人?
更何況,這塗貴妃不僅樣貌看著年輕,那顆心……似乎也一直沒有成熟。
他小的時候,需要她關愛嗬護的時候,她沒有進過當母親的責任,不過當他是個爭寵奪利的棋子。
如今,他大了,她卻總是擺著一副娘親的款,要他這樣要他那樣。
賀廉鈞眸底漾過一絲無奈,不是他不想,而是,麵對著她,他始終無法將她當作娘親看待。
“鈞兒。”塗貴妃見他麵色淡漠,再一次著惱了,“你都多少天沒來看母妃了?才一來就又擺著這樣的臉色,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