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隱隱傳來“娘子”一詞,程魚兒驚得腳尖踩住了裙角,一個踉蹌,險些摔著。
“姑娘,怎麼了?”寢殿在守著的趙嬤嬤忙扶住程魚兒,見程魚兒麵色不對,緊張問道。
程魚兒擺了擺手,心髒還在砰砰砰跳,她慢慢輕舒一口氣。
瞥了一眼寢殿門口守著的小丫鬟,程魚兒眨了眨眼睛,回頭看了一眼殿內,櫻唇翕動:
“去請石管家,王爺要見他。”
“姑娘,你真沒事?”
趙嬤嬤湊在程魚兒跟前,與程魚兒一道相攜向前走,走出了一段距離,她扭頭不確定又問了句。
她目光落在程魚兒彤雲盡染的麵頰和程魚兒濕潤潤的睫羽。
程魚兒頓住腳步,抬手捂住了麵頰,手心的溫涼剛碰到熱燙的麵頰,便被麵頰上的高溫燙得心尖一顫。
她想起李景琰剛剛的話,纖長姣好的罥煙眉似蹙非蹙,她皓齒咬在紅豔豔的唇瓣上,半響,扭頭朝趙嬤嬤道:
“嬤嬤,我——”
趙嬤嬤聚精會神看著她,聽她朝下說,卻見程魚兒欲言又止,好半響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嬤嬤,救命之恩便大過於天嗎?”
趙嬤嬤愣了半響,撓了撓頭,耐心得求問:“姑娘何出此言?”
程魚兒咬著唇瓣,手指攥著自己的裙擺,裙擺微微顫顫蕩蕩,在地麵劃出一道淺淺的弧度。
“就是,例如——”程魚兒低垂著眼角,濃密纖卷的睫羽如同蝴蝶在煽動翅膀,一下一下,和著輕輕的呼吸。
“我有一個朋友,她遇到性命之憂,被同一個人救了,三四次。”
程魚兒說著聽著,聲音輕輕柔柔,豔麗的唇瓣被咬出一個淺淺的白印兒。
她絞盡腦汁,慢慢措辭:“是我的朋友。”
她看著趙嬤嬤,又強調了一遍故事的主人翁。
趙嬤嬤點了點頭,不疑有他,她陪伴著程魚兒自幼長大,程魚兒雖在廣寧伯府裏不受待見,卻也沒有性命之憂。
程魚兒見趙嬤嬤麵色清淡,心裏稍稍安定了些,她繼續道:
“我的朋友她的救命恩人,如若對我朋友情有獨鍾,你說我這朋友要不要以心相許,也要對這救命恩人情根深種?”
程魚兒說完,目光炯炯盯著趙嬤嬤。
她自小與趙嬤嬤相依為命,趙嬤嬤於她亦仆亦親,她很信賴趙嬤嬤,錦親王府裏她也尋不到第二人可與交談之人。
趙嬤嬤年芳三十有餘,她長相清婉,麵容慈祥,目光沉靜,聽程魚兒說罷,她眼尾彎成淺淺的弧度,抬手撫了撫程魚兒烏黑的發頂。
“姑娘,感情之事哪能強求。”
程魚兒身子一怔,濃密的眉睫撲撲閃閃,她捏在手心,聽趙嬤嬤繼續道:
“哪又有因為一個救命恩情便可輕而易舉轉移了心中愛慕的?如若這樣,要麼愛慕隻是虛詞,輕若浮雲;要麼便是要已心有所屬,情根已深種。”
“是麼?”
程魚兒唇角緊抿,輕輕呢喃,她眼前閃過李景琰言辭懇懇對她說的那些話。
明明,她於李景琰在此之前不過陌生人。
她不過一個伯府的外室女,衝喜而來,她於李景琰相識不過這兩三日,李景琰不可能……短短兩三日便愛上她。
程魚兒兩隻手不知何時擰在了一起,十指交擰,眉頭緊鎖。
“姑娘,你哪位好友,平日裏可曾聽你提及過?”趙嬤嬤輕聲問了句。
程魚兒耳尖一紅,低頭躲過了趙嬤嬤的目光,抬頭看向院中黃綠色的柳枝嫩芽,心中惴惴,壓低聲音輕聲道:
“以往不曾提及過。”
看程魚兒不欲多言,趙嬤嬤便不再多問,隻靜靜跟隨在程魚兒身後。
程魚兒手指一根一根擰在一起,一根鵝黃色帶著新綠的垂柳枝迎風吹過眼尾,程魚兒抬手將垂柳枝繞在手指。
她原不過想還了李景琰的救命之恩。
卻不想前世今生如此不同,前世總對她平平淡淡的李景琰,似乎不在是那個李景琰。
而她,也不再是前世那個對李景琰避而不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