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琰心裏一寒。
他拚盡全身力氣想抬手,竭盡全力,卻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一絲一毫。
塌上的李景琰眼皮輕顫,眉心猛得蹙起。
可惜殿內眾人皆未看到。
程魚兒猛得朝太後看過去,眨了眨因為瞪太久有些酸澀的眼睛,直愣愣看著太後。
宮裏來的嬤嬤見太後語氣不對,忙跨步,輕輕推開程魚兒,立在太後身後,抬手,兩隻手放在她太陽穴上,小心翼翼揉按著。
程魚兒踉蹌一步,她櫻唇微啟,烏溜溜、淺琥珀色的杏瞳怔愣。
她轉眼去看李景琰,李景琰麵色慘白,可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均勻。
她環視一周,隻見董氏佑安等人亦是麵色平靜,似乎對此答案見怪不怪。
程魚兒不知,起先,李景琰剛剛昏迷時也曾時不時手指輕動、眼皮輕顫,太醫出來進去,眾多湯藥灌下,可,日複一日,李景琰反而愈發沒了生氣。
如此這般,次數多了,其實太後並錦王府眾人,早已沒了期待。
況魏院首是太醫院院首,世代從醫,家學淵源,前日切脈後垂頭喪氣道:錦王,不足三日矣。
今日,恰三日。
程魚兒不知這般淵源,可等了半響,眾人沒有救治李景琰的方案,反而太後有些累了,被兩位嬤嬤扶著回宮。
登時,她有些急了。
“太後。”程魚兒忙拎著裙角,小碎步攔在太後麵前。
見太後目光疑惑得看她,程魚兒抿唇咽了咽唾沫,手心微微汗濕,屈膝,朝太後深深一拜,杏瞳凝睇著太後:
“祖母,魚兒想親自照料王爺。”
塌上,李景琰右手食指顫了一下,微不可查。
程魚兒咬了咬唇,瞥了一眼塌上無聲無息的李景琰,深吸一口氣,大著膽子道:
“魚兒是王爺的衝喜娘子,魚兒願意照料王爺,願以自身福運為王爺祈福,請祖母容孫媳試試。”
她聲音有些嘶啞,凝望太後的凝眸中水汽彌漫,淚珠將落未落,淺琥珀色的杏仁瞳近乎透明。
李景琰指尖顫了一下,又一下,可惜無人注意。
程魚兒咬著唇,目光真摯,鄭重,眸中的火光晃得太後眼睛發澀。
“好孩子。”太後唇角笑開,憔悴的麵上勉強掛著一分笑。
太後此時又細細端看程魚兒,隻見她肌膚勝雪,眉如青黛,眸含秋水,端的美人坯子,此時眼中含淚,楚楚可憐之態隻她一老婦見了心間也軟了三分。
她伸手,掌心在程魚兒的發頂輕輕撫摸,道了聲:“你有心了。”
“祖母!求求您。”程魚兒看出了太後的婉拒,她急聲道,聲若泣血,雙手不顧尊卑得扯住了太後的衣袖。
這一聲惹得董氏也朝她看過來,眸色幾閃。
“祖母,讓嫂嫂試試吧。”佑安突然出聲,幼稚清脆的聲色聽起來生機勃勃。
她放開一直牽著她的董氏的手,走到太後跟前,踮著腳尖小臉仰著,伸手牽著住太後的手,輕輕搖著:
“祖母,我們試試吧,萬一哥哥能醒。”
太後其實也是有私心的,李景琰是她最疼愛的嫡孫,她怎能不想試試。
萬一呐!不到最後一刻,她心裏總有個念想。
剛對程魚兒一時心軟,此時程魚兒的堅持又勾起了她心底殘存的一點希翼。
她看了一眼程魚兒,頷首道:“辛苦你了,好好照顧景琰。”
“嗯!不辛苦!”
程魚兒重重點頭,又重重搖頭,她杏瞳通紅通紅,豆大的淚珠卻簌簌而落,唇上卻綻開一抹大大的笑容。
整個人熠熠生輝,小臉被趁得愈發精致,灼若芙蕖,明豔不可方物,讓人不敢直視。
太後說罷又揉了揉她的太陽穴,太陽穴突突得痛,董氏見她神色不佳,便與嬤嬤一同攙著她離了房內,眾人簇擁著相送。
房內一時隻剩下程魚兒一人,她兀自站在原地,眉梢眼角帶著喜盈盈的笑意,淚珠卻如雨落,簌簌而下,她反複擦,也擦不幹淨。
塌上,李景琰聽著房中暗自壓抑的啜泣聲,俊眉擰在了一起,手指不知何時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