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德七年(624),道信大師從江西吉州回到蘄春,定居在破頭山。有一天,道信大師到黃梅縣去,路上碰到了他。見這個孩童骨相奇秀,異乎常童。
便問他:“你姓什麼?”
孩童回答道:“姓是有,但不是常姓。”
大師問:“是什麼姓?”
回答說:“是佛性。”
大師大為驚異,暗自讚歎這小孩敏捷善辯,聰穎可喜,同時想到這小孩子不願意說出自己的姓,也許有什麼苦衷,便慈祥地問道:“你難道沒有姓?”
小孩仍從容地對道:“性空,故無。”
大師心中默然,已經知道便是前約的再來人,確是一個足以傳法的根器。便和侍從的人找到他的家裏,請求他的母親準許他出家。母親此時早已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便痛痛快快地答應了,一點也沒有為難的神色,對他說:“你本來就是佛的弟子,現在你跟師父走吧。”道信大師便為他取名弘忍。最後付法傳衣,說偈曰:“華種有生性,因地華生生。大緣與性合,當生生不生。”
這個故事和西方聖母瑪麗亞處女懷孕生耶穌基督的故事極其相似,也算聖者超越塵世規矩的一種。關於五祖弘忍的出生,記傳事實大多都承認他是無父而生的孤兒,但對其來曆和悟緣,《宋高僧傳》《傳燈錄》以及《佛祖曆代通載》等的記述都語焉不詳,有意避開其它記載中關於五祖生前身後的傳說,免滋後世疑竇。對此南懷瑾先生認為,唐、宋以後的禪宗宗徒們,大部分都直接以“了生死”為著眼點,便是針對解脫“三世因果”而發。莊子所謂“死生亦大矣”的問題,也正是古今中外所有宗教、哲學、科學等探討生命問題的重點所在。何況佛法中的禪宗,尤其重視此事,大可不必“曲學阿世”,諱莫如深略而不談。
同五祖“轉身再世”之說相輝映,而經常見之於中國人生思想與文學意境的,便是唐人傳說中的“三生因緣”。
大意是說,富家子弟李源,因為父親在變亂中死去而體悟人生無常,發誓不做官、不娶妻、不吃肉食,把自己的家捐獻出來改建惠林寺,並住在寺裏修行。
寺裏的住持圓澤禪師,很會經營寺產,而且很懂音樂,李源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常常坐著談心,一談就是一整天,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談什麼。
有一天,他們相約共遊四川的青城山和峨嵋山,李源想走水路從湖北沿江而上,圓澤卻主張由陸路取道長安斜穀入川。李源不同意。圓澤隻好依他,感歎地說:“一個人的命運真是由不得自己呀!”
於是一起走水路,到了南浦,船靠在岸邊,看到一個穿花緞衣褲的婦人正到河邊取水,圓澤看著就流下了淚來,對李源說:“我不願意走水路就是怕見到她呀!”李源吃驚地問他原因,他說:“她姓王,我注定要做她的兒子,因為我不肯來,所以她懷孕了三年還生不下來,現在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再逃避。現在請你用符咒幫我速去投生,三天以後洗澡的時候,請你來王家看我,我以一笑作為證明。十三年後的中秋夜,你來杭州的天竺寺外,我一定來和你見麵。”
李源一方麵悲痛後悔,一方麵為他洗澡更衣,到黃昏的時候,圓澤就死了,河邊所見的婦人也隨之生產了。
三天以後李源去看嬰兒,嬰兒見到李源果真微笑,李源便把一切告訴王氏,王家便拿錢把圓澤埋葬在山下。
李源再也沒有心思去遊山,就回到惠林寺,寺裏的徒弟才說出圓澤早就寫好了遺書。
十三年後,李源從洛陽到杭州西湖天竺寺,去赴圓澤的約會,到寺外忽然聽到葛洪川畔傳來牧童拍著牛角的歌聲:
三生石上舊精魂,
賞月吟風莫要論,
慚愧情人遠相訪,
些身雖異性常存。
李源聽了,知道是舊人,忍不住問道:“澤公,你還好嗎?”
牧童說:“李公真守信約,可惜我的俗緣未了,不能和你再親近,我們隻有努力修行不墮落,將來還有會麵的日子。”隨即又唱了一首歌:
身前身後事茫茫,
欲話因緣恐斷腸,
吳越江山尋已遍,
欲回煙棹上瞿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