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恒見差遣的人去而不返,又續遣第二人,如此再三,都有去無回。過了一些天,道恒在路上遇見這些派出的弟子,便責問說:“我用了許多功夫教導培養你們,猶如打開了你們的眼目,怎麼竟敢做出這種背師的事來?”弟子們答道:“我們的眼目本來是正的,因為聽了您的教導才變斜了。”道恒憤怒已極,更加痛恨神光,不惜買通地方官加害神光。神光受到迫害,險些送了性命。
另據《祖堂集》、《傳燈錄》等說,排擠和加害神光的是一位辯和法師。據說神光晚年,因環境惡劣,隻好改變自己弘法的形式,采取“順俗”的辦法。此時神光已付法給三祖僧璨,又回到鄴都,韜光養晦,變易形儀,隨宜說法,或入諸酒肆,或過於屠門,或習街談,或隨廝役,一音演暢,四眾皈依,如是長達三十四年。有人驚怪:你這個老和尚,丟佛門的臉哪。神光坦然應道:我自調心,關你屁事!
神光長於辭辯,隨著他的影響一天天擴大,他的弘法活動遭到了當時拘守經文的僧徒的攻擊。他在管城縣(河南鄭州)匡救寺山門前“談無上道”時,人很多。其時,辯和正在寺內講《涅槃經》,其學徒中許多人都悄悄地去聽慧可說法,辯和極為憤怒,便向邑宰翟仲侃誣告他妖言惑眾,破壞講經法會。翟仲侃聽信了辯和的讒言,對神光加害致死。
迫害神光的究竟是道恒還是辯和,或是同為一人,都難以考證了。南懷瑾先生認為二祖在當時遭嫉而致死的際遇,尤有過於達摩大師的慘痛。千古學術意見之爭,尤甚於幹戈戰伐之毒。因為受到排擠和迫害,神光不得已流離於鄴、衛之間(河南安陽至汲縣一帶),不敢再公開地大規模地傳教。正由此緣故,神光晚年弟子不多。
南懷瑾先生指出,縱觀神光的一生,以世俗的角度來看,神光四十歲左右得法開悟,至鄴城弘揚禪道三十餘年,至此已是七十多歲高齡,而“四眾皈依”,也可稱得上是年高德劭了。何以在這樣的年齡,這樣的環境中,他又忽然“變易儀相”而還俗,有時候進酒店,有時候在屠戶,還常到鬧市街區同下層社會的人瞎混呢?難道他是動了凡心,真個要還俗?他的那句“我自調心,何關汝事?”是否意味著三十多年前,他在達摩大師處所得的“安心”法門仍是靠不住的?必須要到鬧市、酒店、屠戶才能“安心”嗎?如此也使人對禪宗的“言下頓悟”“一悟便休”產生懷疑。其次,神光由三十多歲舍俗出家開始,到了七十多歲又去混俗和光,且在匡救寺的三門外講什麼“無上道”,硬要擋了當時在寺院中講經的法師的財路。難道說真是活得不耐煩,非要自尋死路不可嗎?凡此種種,都是一個個很大的問題。有人說“劍樹刀山為寶座,龍潭虎穴作禪床;道人夥計原如此,劫火燒來也不忙”,即便是這種情形,怕也夠不上神光的境界吧。
◎三祖僧璨大師
當時的僧璨大師,常以避世高蹈,隱姓埋名的姿態出現,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留給後人以無法捉摸的一段史料,而留下太多的疑竇。
——《禪話》
禪宗作為佛教的一個支派,自達摩西土東來,二祖慧可斷臂求法,傳至僧璨,方使之中國化,暢行於世,成為漢傳佛教中最具中國特色的宗派之一。
禪宗三祖僧璨,關於他的身世,《楞伽師資記》用了八個字來概括——“罔知姓位,不測所生”,也未見唐道宣和宋讚寧給其立傳,《祖堂集》關於僧璨的生平隻有簡單的幾句話,但據信應是北齊時代生人。僧璨原是一位虔誠信仰佛教的居士,有關他到二祖神光處請開示佛法的典故,《傳燈錄》的記載相對較為詳細。南懷瑾先生認為,有關中國禪宗史料的專書和曆代禪師的語錄,乃至禪宗公案的彙書等,在談及二祖神光傳授道統衣缽給三祖僧璨大師的事時,始終語焉不詳。至於曆來傳述三祖的《信心銘》一篇,則又如司馬遷在《伯夷列傳》中所引用《采薇》之歌一樣,都是對某一人某一事唯一值得征信的史料,可資存疑者的參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