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退去,破曉。
晨光熹微中,李乘風和王屠出城,騎坐快馬趕往珩州府城。
曠野官道,兩騎如風。
城門樓上,吳朔和陳恒並肩而立。
吳朔望著那遠去的身影,目光深邃,道:“此子有潛龍在淵之勢,初入江湖,便隱見風雷動,給他足夠的時間,將來或許能成為一個人物。傳聞,他在虛神界作出了一首鎮國詞,可是真的?”
陳恒點點頭,道:“確有其事,我師兄拿到了一份手抄,讀後讚不絕口,連說了十幾聲妙,老師也說,那首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已經是詞壇最高峰。”
吳朔神色凝重起來,沉聲道:“一出手,便是最高峰,此子才學當真是了不得。”
陳恒笑笑道:“何止是了不得,京城那邊,誇他才學的都用上驚天地泣鬼神了。”
吳朔微微訝異,笑意玩味,道:“怪不得那麼多人保他,李鎮嶽真是祖墳冒青煙了,那麼個大老粗,竟然生出這麼個大才子來了,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陳恒眼神一瞥,笑著打趣道:“大人這話,要是傳到京城,肯定有很多人不愛聽,那邊都說,李乘風像他娘親。”
吳朔一怔,旋即回過味來,似笑非笑地哼了哼,悶聲道:“那也是李鎮嶽有福氣,好歹李乘風也得喊他一聲爹。”
陳恒道:“說的也是,李鎮嶽這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不定要被詔入京城了。”
吳朔聞言,挑了挑眉,沒說話。
對京城那邊,他沒有身邊這位讀書人那般消息靈通。這位說李鎮嶽要被詔入京城,那此事就八九不離十了。
由此可見,京城那邊保李乘風性命的力量足夠強大。
陳恒望向遠方,曠野安詳,官道與地平線交界處,那兩個黑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緩緩開口道:“昨夜李乘風找我借了一道飛符傳書,與我師兄私下聯係上了,他們聊了什麼,我不知道。我以為師兄會與我說,結果並沒有。”
聞言,吳朔雙眉一挑,“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陳恒笑了笑,臉上露出些許無奈,道:“師兄不讓說。”
吳朔哼了一聲,不滿道:“為何現在又說了。”
陳恒指了指遠方天際,道:“李乘風出城了。”
吳朔氣息一滯,惱怒地瞪起眼睛來,指著陳恒,沒好氣道:“你就是淨聽他的,活著他的淫威之下,什麼時候有點自己的出息!”
陳恒歪過頭看著這位生氣的縣公大人,笑了笑,忽然反問一句:“大人不也怕師兄嗎?”
吳朔甩袖就走。
氣急敗壞。
陳恒啞然失笑,看著吳朔的背影,喊道:“大人,我得告幾天假。”
吳朔腳步沒停,頭也不回,“不批。”
陳恒無奈道:“有要緊事。”
吳朔已經快走下城門樓了,此時頓住腳步,扭頭幹巴巴問:“幹什麼去?”
陳恒指了指西邊,“去流雲宗。”
吳朔一聽,臉上頓時一黑,忽地用力一揮手,氣呼呼道:“去吧去吧,本官準許你告假一個月,最好不要回來了,回京城去吧,北河縣這裏窮鄉僻壤,留不住你們這些個天之驕子。”
陳恒立在城頭上,麵帶笑意,此時旭日東升,他渾身金光。
……
出了北河縣地界,李乘風和王屠二人一路往東南方向奔行了四百餘裏,終於進入了珩州府城地界。
天色殺黑時,他們才到了府城北門。
王屠看了看緊閉的城門,皺眉道:“城門已經宵禁,進不去。”
李乘風打馬上前,對那一夥守城士兵道:“我是李乘風,告訴你們的上官,我要進城。”
夥長一聽,上下打量李乘風幾眼,然後急忙忙跑過去搖動門環,低聲對裏麵的人說了些什麼,很快城門就打開了,從裏麵走出幾個人來。
李乘風抬眼看去,不禁意外,那為首的人赫然是謝根,這位武英殿珩州分處主辦跟他可謂是頗有淵源呐。
謝根明顯是等在此處,應該是早就知道他會現身,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來意了。
他下馬凝立,從容不迫。
王屠倒是緊張起來,雙板斧已經握在手裏。
謝根到了李乘風麵前,忽地雙手一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這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
事如父師。
他真的做到了,當初當眾承諾若是李乘風能作出鎮國詩,他以後見到李乘風便事如父師,這個視規矩如命的漢子果然是沒有食言。
李乘風微微一愣,受了這一禮,然後捧手道:“謝大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謝根抬起頭,認真地看著這個最近名動兩州江湖的青年,內心十分複雜,此時麵無表情道:“你不該回來。”
李乘風笑笑道:“李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我若是不回來,那就是要被天下人指著脊梁骨罵貪生怕死,忘恩負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