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六、王火炬酗酒升官(3 / 3)

那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廣東各地大辦五小工業:小水電、小鋼鐵、小煤窯、小水泥、小氮肥。人們看那當時架勢,每個縣大有劃地為牢、萬事不求人之意。

當時,小的家鄉所在縣有一位名字叫董一良的老縣長,是參加過解放戰爭期間著名的四平戰役、解放錦州戰役的四野老戰士。隨著年歲的增大,老縣長在體力上逐漸不太適應基層經常奔波的工作與生活。為此,組織上決定將這位老革命上調到環境相對較好的剛剛成立的地區環保局當局長。而老縣長是個閑不住的人,尤其是忘不了曾經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可以說是第二故鄉的山山水水和人民群眾。這不,到地區環保局任職不滿一年,就到縣裏檢查了三次工作。

近幾天,又風傳老縣長要來縣裏檢查環保工作,這可急壞了五小企業當家人。

而老縣長偏偏又是一根筋的主兒。這回,他來到縣裏的第一天,到了縣造紙廠檢查,眼看著造紙廠將很多用過的燒堿等汙水排到水溝並流入河裏,便二話不說,開出了一張五萬元的環保罰單。

在當時,不要說五萬元對一家地方小廠是天文數字,就以當年的縣財政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消息一傳開,這些麵臨環保檢查的工廠的廠長們便像熱鍋上的螞蟻般急得團團轉,在想著對應的招兒。

第二天,老縣長到了縣氮肥廠檢查工作,廠長們很熱情地把他們迎進會議室。一番寒暄之後,來了個車輪戰,說是要全麵彙報工廠的學習、生產、生活情況和遠景規劃,要請德高望重的老縣長點撥點撥。於是,工廠支部書記高談闊論廠裏政治思想建設,工廠工會主席則喋喋不休地彙報活躍、改善工人生活,建設職工之家的情況。這兩人談下來,已經到了十二點鍾的光景。

恰恰在這時,工廠工會副主席兼總務股長來到會議室,說是邀請老縣長到飯堂看望工人並指導工作。

這位老縣長從人民軍隊走來並為官一生,自然知道與人民群眾和工人兄弟打成一片的好處。於是,他準其所請,站起身來到飯堂看望工人兄弟。然後,被廠長們拉進貴賓飯堂吃起午飯來。

卻說本縣是一個盛產小窖米酒的地方,剛剛被有關部門考古認定在宋朝便有了酒業規模化生產。大家熱情邀請老縣長品鑒有著悠久曆史的老窖米酒。

也是興之所至,一切皆然,一個小時下來,老縣長雖然來自北方會喝點酒,奈何雙拳不敵四掌,被氮肥廠這幫小子灌得有點找不到北了。

這時,廠長的工作彙報便在酒桌上開始了。這位廠長在大談工人的積極性後,對環保工作自曝其短。並在自我批評一番後,麵露難色地談了在環保工作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難處。

這時,隻聽老縣長借著酒興,不高興地說:“有困難,為什麼不來找我?難道我不能解決嗎?”

廠長趕忙說:“不是!不敢給老縣長添麻煩……”

廠長的話還沒有說完,老縣長十分痛快地搶白說:“拿張紙來!我馬上給你們撥五萬元環保經費。”

不一會兒,這位老縣長在廠長畢恭畢敬遞上來的白紙上寫道:“同意撥款五萬元用於該縣氮肥廠環保改造。——董一良,即日。”

就這樣,老縣長以酒桌上批示撥款五萬元結束了對氮肥廠的環保檢查。

局長回到環保局後,在部下們的委婉提示中,覺得這個批示有點冤,多半是因為小窖米酒惹的禍。

“錢是不能給氮肥廠了,但是,我的批示也不能不算數。怎麼辦呢?”董局長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迅即叫部下開出一張正兒八經的罰單,內雲:“某縣氮肥廠:鑒於你廠環保工作未達標,為促使你廠重視環保工作並盡快達標,我局決定,對你廠罰款五萬元。”

卻說不知就裏的縣氮肥廠廠長拿著老縣長喝酒時寫的批條興衝衝地來到地區環保局,滿心要把五萬元進帳了事。他首先到了局長辦公室,老縣長很熱情地倒茶寒暄,壓根兒不提罰款的事。臨別時,還叮囑廠方抓緊把手續辦了。

廠長依舊興衝衝來到辦事部門。然而,呆了半天,老縣長的批條被收回的同時,卻換來一張罰款通知書,說是兩清了。

這位廠長在驚愕之餘,無奈的笑容便尷尬地掛在了自己的老臉上。

這事在縣裏傳開後,人們無不佩服董一良老縣長那酒中真君子的能耐,甚至還有點愛屋及烏地、頗有點浪漫色彩的欣賞起他的人品來。當然,縣氮肥廠也沒有什麼損失,算是達至了雙贏的結局。

話說回來,反觀王火炬卻因為這次讓自己肚子不恰當的滿載,卻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酒的妙處再一次顯現。

兩個月後,王火炬終於離開了他那做了不少貸款,目前也處於呆帳過程中的寶安路支行,從此脫離了日日魂牽夢掛而又提心吊膽的清收工作,當上了另一個支行——福田支行的行長助理。雖然還是搞清收舊貸款本息的工作,但那是別人做的貸款,收得回來與收不回來,盡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他很慶幸自己從此開始了新生活。

寫到這裏,小的想:在困難的境遇中,官場上有權勢會鑽營的人依然可以吃得腦滿腸肥,而老實人就得挨餓受凍。這就如同南朝.梁時期的《雀勞利歌辭》唱的那樣:

雨雪霏霏雀勞利,長嘴飽滿短嘴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