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則報道是在2001年8月19日,美國科學家紮沃斯通過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宣布:克隆人胚胎將在60天內培育完成。他的同伴、意大利醫生安蒂諾裏宣布將為200名婦女植入克隆胚胎!紮沃斯聲稱,沒有人能阻止克隆人的計劃,正像23年前反對試管嬰兒一樣,可現在做試管嬰兒已經像切麵包那麼正常了……
如果布瓦塞裏耶成功了,如果安蒂諾裏那200個克隆胚胎都長成了大胖小子,如果大大小小形象統一的“安德魯”們遍地亂跑,這世界會是什麼模樣?如果再加上外科醫生露上一手,把張三的腦袋搬個家放到李四肩膀上,人類還會有清靜日子好過嗎?科學在褻瀆神明,褻瀆人類自己!
一隻手幹預死亡,一隻手“製造”人類,這就是科學正在幹的事情。根據熵理論,人隻要能夠獲得足夠的負熵,隻要能夠消除一切熵增加(比如疾病),科學家預言人可以活上200歲左右。而生物科學則正在“破譯”遺傳密碼,指望著有一天實現基因重組,製造出優良得多的人種。克隆人應該就是這個努力的第一步。因此之故,“科學精神”從來不把死亡放在眼裏——死亡就是消亡——就是不存在了。
科學可以挑戰死亡嗎?
根據西方醫學的描述,完成死亡要經過兩個步驟:臨床死亡和生物學死亡。前者指呼吸心跳停止,但腦功能沒有出現不可逆的改變,這個狀態約持續五至六分鍾。在這個時間內,如果處置及時,尚可救轉。生物學死亡指的是,呼吸心跳停止五分鍾以上,瞳孔散大,皮膚蒼白,肌肉鬆弛,體表冷卻,皮膚黏膜幹燥,出現屍僵、屍斑……此時整個機體已無法恢複其功能。
隨後我們就看見醫生們開始洗手,他們用消毒液仔細地刷手指甲縫;隨後他們開始脫去白大褂;隨後他們就說笑打趣著走出了病區;隨後,他們就回家了……
人可以這樣死嗎?
蒙田曾說,死對人充滿了愛。
家父前年謝世,他的最後一個月既漫長又短暫。守候中,我看出他在一點一點地死。他也知道:他自己就是醫生。腸癌,出血,而且止不住。他一直就很清醒,不斷地說他這一生有福;說他已經夠長壽了;還說,該有的他都有。他好像是在感謝神恩……
可是他很疼,免不了大聲地呻吟。不斷失血,又不斷地為他輸血,臉色隻紅潤一會兒,又變得蒼白。他在努力。如果不是因為超過了耐受能力,他不會呻吟。他曆來就怕給人添麻煩。終於在一個深夜,他瞞過了所有人,吞服了一大把安眠藥。保姆及時發現了空藥袋。值班醫生趕來時,居然暗示我:“深昏迷……如果現在搶救,還來得及……”我吼道:“趕快救人!”
我不知道我做得對不對。但我不該粗暴地對待值班醫生。病人一直很痛苦,他渴望解脫。然而,這是我能決定的嗎?我有權決定嗎?我不安而且極度難受。他醒過來了。他掙紮著向我們表示歉意……
死前兩天,他要求理發。他交代了所有的後事。深夜,死神來接走了他。他的表情立刻變得很安詳,很平和,全沒有了痛苦的跡象。我為此鬆了一口大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