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被我打開時,發出了一聲老人般的呻吟,在宿舍裏異常清晰。我壓抑住狂亂的心跳,打開盒子一看,兩隻眼睛就看直了。盒子裏充塞著紅色的百元人民幣,就像三塊磚頭一樣,將盒子填得滿滿的。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頓時想流口水,但馬上注意到錢上放了一枚古老的銀幣、五發鉛彈、一張照片。
劉琴坐在我對麵,不知道我看到了什麼,也沒忽然跳過來。我一時不知怎麼處理這盒子,心亂如麻,竟有點懊悔把盒子拾回來。人們常說,窮人忽然有錢後不會幸福,反而很痛苦,這話用在我身上再合適不過了,況且這錢並不屬於我。
我鎮定片刻,拿起照片看了一眼,那上麵沒有人,隻有一尊有兩個人麵相背靠的雕塑佇立在陰暗的房屋角落裏。那枚銀幣被侵蝕了,留有抹不掉的汙斑,看起來像西方的東西,和雕塑的風格一樣。五發鉛彈冰冷地躺在錢上,我看照片時不慎地將大腿上的盒子傾斜了,一發鉛彈就滾落到地上,砸出清脆的響聲。
情急之下,我彎身去撿,盒子就跟著從大腿上滑下來。我手忙腳亂地穩住盒子,可另外四枚鉛彈跟著掉落在地上,照片和銀幣也沒能幸免。
劉琴就坐在對麵,這麼近的距離,她什麼都看見了。我一時間腦袋空白,說不出話來,想不出任何理由糊弄過去。同時,劉琴起身幫我把東西拾起來,放到我的床上。
劉琴見我沒說話,也不去問。可我今晚的舉動太奇怪了,再不說實話,恐怕她以為是我殺了趙喜悅,偷了人家的東西。畢竟,像我這種山村教師,去賣身的話,賣幾輩子的錢也存不了這麼多。盒子裏還有五枚粗糙的鉛彈,哪個正經姑娘會收藏這些東西。
長久的沉默後,我才開口:“這些東西不是我的。”
“你可以相信我,”劉琴意味深長地望著我,說道,“我最能保守秘密了。”
“這……”我想起劉琴今後要和我同住一屋,這兩天我的表現又如此古怪,再不說實話恐怕她會想歪了。可劉琴膽子那麼小,如果知道我隱瞞的事,不嚇死才怪。經過一番掙紮,我依舊守口如瓶,隻敢相信歐陽新一個人,而歐陽新此刻正和警察們從老馬場那邊趕回來。我暗暗興歎,幸虧沒報警,隻說看見林老虎跑到那邊去了,否則警察以為我是謊報案情。
誠然,被燒過的屍骸會留下大量的痕跡,隻要認真檢測,一定能發現蛛絲馬跡。可我們身處偏僻縣城裏的偏僻山村,警察肯進來都不錯了,他們哪裏有先進科技去檢測微量痕跡。除非,我們能到找到燒毀屍體的地方,那裏一定留下了大量的證據,僅憑肉眼就能看出來。同時,我腦海裏還有另一個聲音,告訴我必須找警察,因為這事我根本解決不了,再拖下去隻會作繭自縛。
劉琴見我不肯說,她就問:“這枚銀幣是兩麵神銀幣,出自古羅馬,是公元前的東西了。你從哪裏找來的?”
“兩麵神銀幣?古羅馬?”我聽蒙了,把銀幣遞過去給劉琴再看一看,然後問:“你確定嗎?”
“我家沒有落難時,還算有點資本,這種東西我爸以前收藏過,還有兩麵神的雕塑,就是你照片上的那個東西。”劉琴認真地說。
沒等我問什麼叫兩麵神,劉琴就告訴我,雅努斯(Janus)是羅馬神話中司掌門戶出入和水陸交通的神,他有兩個相背對的麵孔,俗稱兩麵神,表示既可瞻前又可顧後。據說古羅馬雅努斯神廟也是一門向東一門向西,正因雅努斯神代表開始,所以英文中的一月(January)源出於此,後世更衍生出一種“兩麵神思維”的理論。
我聽得一頭霧水,村子裏的人沒有那種雅致,他們寧可收藏玉米,也不會收藏這種珍品。再說了,馬場村最富裕的莫老板也不見得有閑錢買這些玩意兒。今晚,究竟是誰帶著這些東西出現在老馬場裏?事到如今,我沒了主意,隻盼警察能把趙喜悅尋回來。
劉琴見我不肯說,便柔聲地說道:“你今晚是不是去見趙喜悅了?昨天那封信是她寫給你的嗎?”
我吞吐道:“你……我……別亂問了。”
“這盒子既然不是你的,應該交給警察,”劉琴勸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麼事瞞著,但我真覺得你最好找警察。我家出事前,我爸媽也對我瞞了很多事。紙是包不住火的。你沒幹違法的事吧?”
我趕緊搖頭:“我沒幹違法的事!隻不過……”
就在這時候,有人敲響了我們的房門,一邊敲一邊喊:“唐九月、劉琴,快出來。”
“張校長?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兒嗎?”我奇怪地把門打開,看見武陵春已經站在張校長身後了。
“村裏鬧這麼大的動靜,你們沒聽見呀?”張校長對我們說,“趕快跟我走,今晚先去我家待著。縣城裏的警察說了,趙喜悅出現在這裏,可能林老虎也回來了。為了保險起見,老師們都到我家聚著,學校這裏離村子有點遠,警察怕你們出事,等他們先在村子裏搜一遍再回宿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