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我時常代行動不便的方如到醫院照顧許佳音,和她說話,看著她,我心底湧起同情,現在的許佳音和當年的媽媽一樣可憐,我無法恨她。
於是,我告訴許佳音關於自己親生媽媽的故事,我說為了幫媽媽搶回父親,我痛恨舞蹈,卻一路在舞蹈界發光發亮,我說媽媽的淚水,媽媽的悲,說了媽媽的愛情,說她的死。
我沒有勸說許佳音的意思,隻是單純地述說著一個陳年舊事,說著說著,兩個姐妹同時流下淚水,為人類的渺小,為已經愛上卻無法找到退路的哀傷。
司契回來後,他到醫院探視許佳音,意外地,兩人在病房內相遇了,所有想瞞的事全被揭開,他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外,聰慧的我猜出,他早就知道許晴晴就是顧無憂,不說破,隻是為了用一種我不排斥的方式,成為我的朋友。
他很固執的,他想做的事就會做到,不管用任何手段方法,所以,不管我是顧無憂或許晴晴,他都會在我們身上拿到他要的愛情。
更讓人意外的是,他隻是單純的關心探望,卻夢寐以求的與許佳音解除了未婚夫妻關係,在他從美國回來的第二個星期天,他成了自由身。
我的畫展開始了,報紙上連連強打兩個星期的廣告。
畫展開幕那天,爸爸送的花籃從裏頭一路排到大馬路,一百對花籃,夠嚇人吧,他對我說:“女兒,我要把過去來不及送給你的花束,全部補齊。”
他發動全公司員工放半天假,到畫展捧場,他動用關係,請了一些有頭有臉的政商名流去參觀畫展,那些每年在公司辦年會時上台表演的演藝人員也通通到齊。
於是一個該擺在文藝版的畫展登上演藝版,再然後,眼尖的媒體記者發現畫畫的顧無憂就是當年的舞台精靈許晴晴,這下子,謀殺的底片更是不計其數。
有電視要求專訪,有出版社要將我抗癌,重新出發的心情故事製成勵誌書,我的義肢不但沒引來人們的憐憫,相反的,得到人們的崇敬。
我成功了,還沒洽談的歐美市場先打了電話過來,讓我那個市儈的經紀人笑得闔不攏嘴。
我和司契手牽手站在一幅大型的畫作前,那是個典雅女孩,很有中國味,她在笑,穿著藍色的病人服,手裏拿著一大把玫瑰,她叫做無憂,真正的顧無憂,一個已經離開人間五年的女孩,她死去那年,才十七歲。
“玫瑰花是一個小男生送的,他是我的初中同學,那天,她連睡覺都舍不得放下那束花,她告訴我,她要像手中那束玫瑰,就算隻能活幾天,也要活得精彩萬分。”
“她是個堅強的女孩。”
“對。我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她告訴我,再堅強的人都會受傷,而受了傷,一定要記得堅強,所以……我告訴自己,我不倒,我要站得穩穩的,要像玫瑰花活得那樣精彩,剛裝上義肢時,很痛,我摔了又走,走了又摔,我走出病房,勇敢迎向別人的異樣眼光,沒有一隻腳又怎樣,我還有性命,我要幫來不及活下去的我堅強活著。”
司契向前一步,臉上滿是感激,“謝謝你,顧無憂。”謝謝她將許晴晴變得勇敢堅強,變得寬容大度,變得開朗大方,變得不再把冷漠麵具時刻戴在臉上。
他,心存感恩。
“她是個很棒的女生。”
“我同意。她是個在充滿愛的環境中長大的女孩,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女生,不懂得抱怨,隻學會感恩。”
“在生命最後一刻,疼痛折磨她殘破的身子時,她還在唱歌,她唱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我才曉得,原來愛是這種模樣,隻要恒久忍耐不嫉妒,就能自由自在愛著。所以,我愛,不管對方知不知道,我的愛仍然存在。”
司契握緊她的手,輕語:“愛是不害怕,不管未來多少險陰,都能樂觀以對,愛是勇往直前,明知道愛了會痛,仍然不肯在原地停留,愛是兩個人手牽手,心連心,不讓嫌隙誤會有機會占領。我,我愛你,不管你在害怕什麼,我都會耐心等你不害怕,等你願意回應我的愛情,所以,不急。”
我低下頭,他知道我的害怕?
深吸氣,“給我一點時間吧。”
“好,我說過,不急,我會一直陪你。”
許佳音走到我們身邊,靜靜看著我們,歎氣問:“司契哥,這麼多年過去,姐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許晴晴,你憑什麼認定,她還是你缺的那個角角?”
“我當然確定,因為,她是從我身上挖去,她回來,我的心就完整了。”
她看著我們倆,點點頭,說:“也許我也該積極一點,去尋找我那個正確的圈圈。”
我的經紀人從門口走進來,他在看見許佳音時跨大步,從人群中擠來,一個不小心,撞上剛要離開的許佳音,他看她一眼,許佳音笑著自問:他會是我要的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