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見到我,立刻迎上來,輕觸我的手腳和我額上的傷口,他溫言道:“晴晴,你還好嗎?傷口痛不痛?”

我凝視爸爸的臉,很想露出太陽般的笑臉討爸爸歡心,更想像以前那樣抱住他說:“爸爸,晴晴很想你、很愛你。”

但我發覺自己笑不出來,也說不出同樣的話。

是,我小心眼得很,忘不了媽媽死那天,爸爸正帶著許佳音在迪斯尼大玩特玩;忘不了媽媽抱住我時,全身顫栗,而爸爸口口聲聲要離婚。

爸爸注視著我和我手上的相片,緩緩蹲下身,說:“對不起,晴晴,我不知道媽媽生病。”

他不知道的事很多,不知道媽媽為了愛他有多辛苦,不知道很多人嘲笑她是個爸爸不要的孩子,不知道狂風暴雨的夜裏,我和媽媽抱在一起大哭……

我沉默地注視他。

“爸爸對不起你,爸爸發誓,以後會盡全力照顧你、愛護你,把以前沒給你的,通通給你,晴晴,爸爸真的很愛你。”

愛我?我不相信,為了和方如結婚,他連女兒都可以不要,這個難道也叫愛?

我六歲,還沒學會頂嘴,不應聲,並不是因為我相信爸爸的保證。

“晴晴……”

爸爸還想說話,我低頭,從口袋掏出一封信,交給爸爸。那是媽媽發燒時,叮嚀我要親手交給爸爸的東西。

“媽媽說,她不欠你了。”我望住爸爸,口氣不疾不徐。

爸爸打開信,看清楚是離婚協議書時,他的表情五味雜陳。

他和媽媽情同手足,他喜歡她,但不是男人女人之間的喜歡。遇見方如之前他不懂,遇見方如之後,他才了解愛情是什麼。但……無論如何,再多的借口都隱不了他負李溫馨終生的事實。

我凝視著爸爸,爸爸回視我,我們父女兩人僵立在客廳中央,一個滿臉罪惡、一個麵無表情。

“佳音,快過來,這是晴晴,你要叫姐姐。”他試著化解父女間的尷尬氣氛。

我轉頭,目光落在許佳音身上,她長相清秀,但比起我差多了,她又矮又瘦,臉龐透著不正常的青白。

醜!這是我對許佳音的第一印象。

她站到我麵前,怯憐憐地叫了聲:“姐姐!”

我沒應聲,冷冷的眼光掃過,她瑟縮地退兩步,跑到司契背後躲起來,拽住他的衣服,拿他當盾牌擋在兩人中間。

看著許佳音的這副模樣,我在心底冷笑。

真沒用,才一眼就被嚇到?

我討厭她,是她和她媽媽合力搶走爸爸、搶走我該有的幸福,這種妹妹,我不要。

六歲的我有著二十歲的沉鬱,我不說話,單單用眼神,便譴責了這一家人。

突然。

司契走向前,笑眯眼,像所有的大哥哥一樣,揉亂妹妹的長發。

“晴晴,你可以和佳音一樣,喊我司契哥哥。”

我把冷淡眼光轉到司契身上。

他的眼睛很溫柔、鼻子很溫柔、嘴巴很溫柔,連笑的樣子都溫柔得不得了,他的手搭在我肩上,把冷冷的我煨暖了,但我不喜歡這個大男生,因為他和這家人是同一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