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這話題,寧忌又大致地提起“同福客棧”的名字,那牙郎看了寧忌許久,方才有些心領神會地笑:“原來孫小哥也是道上的兄弟……”
隨後又悄悄告訴兩人,前些天候官縣的軍人出事之後,鐵天鷹帶著手下爪牙四處出動,很是抓捕了城內一些違法亂紀的慣犯、大盜,這同福客棧就在前兩日,已經被官兵給搗毀封鋪了。
寧忌想起在月餘以前在浦城縣附近得到的訊息,心頭便是一陣冷笑。
弱雞。
本地幫會真是太不爭氣了,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但還好,他如今已經是和平人士,與曲龍珺走走看看,也挺有意思。若還是在江寧與小光頭到處挑事找樂子的狀態,還不得被福州這幫不爭氣的“同誌”給氣死……
暫時便隻好期待下一次台風了。
寧忌打聽完這些,做了階段性的決定,至於五月初一,兩人在城市東邊靠近船場門的懷雲坊租下了一處宅子。簽了契約。
宅子算不得大,但是前方有小小的院子,可以停車,旁邊有可以喂養“禿驢”的馬廄;後方是一條小河,有青石台階下去可以漿洗衣物。大概是因為有一段時間沒有住人了,前方的院子雜草叢生,頗為泥濘,房間也有些年久失修,但兩人看到開窗後河邊的風景,便立刻喜歡上了。
此後數日,寧忌白日裏在院子裏敲敲打打,修葺屋頂、翻新牆壁、挖土排水、平整地麵。他是戰士出身,又幹過需要耐心的大夫,對於重複性的建設類手工並不覺得煩悶,許多時候他披著蓑衣,站在雨幕中的屋頂上望向四周。雨中的福州城古舊而寧靜,鱗次櫛比的房舍、一個一個的院落在雨裏延伸向遠方,人們或從容或慌張地行走在雨中的街頭,偶爾有身影自河邊的小巷間冒出來,雨中的樹木花草都鬱鬱蔥蔥猶如水墨。這一切都給了他之前在江寧不曾尋找到的感覺。
少年的內心,感到平靜。
當然,這一切或許也係於此時與他同路的人。
居住的院子定下之後,寧忌負責了敲敲打打的修葺工作,曲龍珺則承擔了家中的采買與後勤。她作為少女在西南出現時顯得壓抑而內向,但事實上,自幼接受成為瘦馬的培養,又飽讀詩書的她有著極為卓越的對外交流能力,在許多時候甚至會比外向的寧忌更為優秀,也更顯得有分寸。
寧忌在房間上下敲敲打打的時候,她便去到外頭,購入了部分的生活必需品,有時候若是太重,她也會招呼對方送到家裏來,此外,漿洗衣物、打掃、每日裏的三餐,她也準備得井井有條,隨著時間的推移,房子眼看著便整齊了起來。
福州城裏悶熱而又潮濕,雨時不時的下,將白日裏到外頭工作的寧忌泡在雨水裏,每至夜間,曲龍珺會燒了熱水,在木盆裏兌溫,端到房間裏讓寧忌泡腳。這個時候,她也會脫了鞋子,將白皙的雙足泡到水裏,並不避嫌,偶爾足尖在水中觸碰,寧忌心中會感到柔軟而溫暖。
自重逢開始,到山間的同居,再到這一路過來,他們偶爾會有這樣那樣的觸碰,甚至有過擁抱,所有的親切都顯得自然而然,他們並未對此進行過太多的談論。
租下的院落並不大,除客廳外,臥室隻有一間,因此兩人也都習慣性地住在一間房裏。房間裏兩張床,中間有一張桌子,洗漱過後曲龍珺會點起熏香驅趕夜間的蚊蟲。她會蜷坐在床頭,就著油燈看書,兩人偶爾交談,她會給寧忌說些書上的故事,說些今天看到的讓她覺得有趣的話題,偶爾寧忌說起各種各樣來自西南的故事和自己的想法,她也會聽得很認真很認真,有時候笑起來,眼睛便如同月牙兒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