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飯, 陸千延送她回家,看著她走上樓點亮了燈才開車離開。
回到家已是一個小時之後, 他媽媽已經早早地回了房間,戴著一副略有度數的近視眼鏡翻著一本書。
“今天又去那裏了?”她頭也不抬地問他。
陸千延沉默了幾秒,低低地應了聲。
陸母微微歎了口氣, 放下了手中的書,抬頭看向了這個早已高她大半截的兒子。
“我看文文那姑娘蠻好的, 看得出來她也很喜歡你,你如果真心喜歡她的話, 那就不要辜負她。”
“我明白。”
“那你說說明白什麼?”陸母的下巴一抬,好整以暇地抱臂看著他。
陸千延一臉無奈, 他媽媽在別人麵前總是一副端莊文雅, 得體大方,但對她卻從沒露出過大方的一麵……
“都過去這麼多年,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是因為雅南才遲遲沒有結婚?”他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在她對麵的沙發椅上坐了下來,“而且連雅南的父母都這麼覺得,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誰讓你從來不好好談戀愛?答應人家姑娘的追求後就把人晾在一邊, 要不就是拿工作搪塞相親, 一副完全消極抵抗的樣子。”
他媽媽有一點不好, 總是喜歡扯那些陳年舊事來懟他。
“這不是一直沒找到女朋友嗎?”
陸母淡淡地看著他。
他投降一般地舉了舉雙手, 無奈地說:“以前是我錯,不該敷衍了事,現在我改過自新了, 您就別提以前的事了,我真怕她會誤會。”他微頓了頓,臉色一斂,認真向陸母表態,“媽媽,我真的喜歡文文,而且是抱著和她結婚的心態才和她交往。”
陸母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不過文文年紀還那麼小,恐怕不願意畢業後就和你結婚。”
陸千延快步走出陸母的房間,替她關上了門,隨即走進了自己的臥室,拿了換洗的衣服到隔壁的衛生間洗了個澡。
邊擦著頭發邊走進臥室,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了辦公桌下的那個紙箱,微微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想起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似乎一直都沒說什麼話,就連問她的時候,她也隻是臉色淡淡地說一兩個字,他當時以為是她身體不舒服不想說話。
他仔細地想著祝時文對他的態度,仿佛和平常沒兩樣,但他現在卻感覺到她的一絲不對勁,在那幾個小時裏,她不主動靠近他,連吃飯都是坐到了他媽媽旁邊,似乎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惱,然後微微地歎了口氣。
像是憋著一股勁似的,他拿起了掛在脖子上的毛巾,使勁地擦著他那微濕的短發,隻用力了沒幾下,短發差不多已經擦幹,然後隨意地把毛巾丟在了一邊,走到了辦公桌旁,把那個箱子從桌下拖了出來。
紙箱的蓋子是半合在上麵的。
幾年前家裏裝修,他順便把一部分的舊物歸整到了紙箱裏,裏麵是一些舊照片,從小學到大學的生活照、畢業照、證件照等,還有零零碎碎的資料文件等。
與雅南有關的東西也放在了這個箱子裏。
箱子上蓋了一層厚厚的灰,拖出來的時候,地板上盡是些塵屑。
許是被文文摸了一層,蓋子上的灰薄了一層,隱約間還能看見幾個手指印,他不由得搖頭笑了笑。
其實他很多年沒有打開過這個箱子,以至於很多事都記不清楚,甚至連雅南的臉,他也記得模糊。
今天坐在墓碑前看到那張黑白照,他很是詫異了一陣。
他打開了蓋子,入眼的是一隻透明的塑封袋,袋裏裝著兩樣東西。
一隻已經生了鏽的戒指,另外還有一張殘破不堪的照片,依稀可見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學生。
當初救援隊挖出了她的遺體以及屬於她的幾樣遺物,先是交給了同行的指導老師,再由老師轉交給了雅南的父母。
兩位老人悲痛之餘,整理著女兒的遺物,並且發現了錢包裏的東西,交給了他,就是袋裏的一枚素圈戒指和一張合照。
戒指是高考結束後,兩人在學校附近逛街的時候,她看見後一定要買,最後由他付的錢。
合照,他倒是忘記了是什麼時候拍的。
其實很多事情他差不多都快忘記了,畢竟她去世已經快十年,時間久到連她父母從悲痛中走了出來,現在好好地生活著。
一個人不可能為已經去世的人停留得太久。
雅南停留在最美好的年紀,而他現在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
他把兩人以前的合照全部放進了塑封袋,封好以後塞到了箱子的最底下,然後整了整其餘與她相關的東西,把另外的資料文件、證件照、畢業照等放到了桌上。
最後合上蓋子,他到外麵找了卷膠帶,裏三層外三層全部纏上密封起來,最後他把這個紙箱放進了儲物間,永遠地封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