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時文抱著一束小雛菊, 慢慢地走上階梯，一步一步, 經過了一排又一排的墓碑和墓地，最後驀地停住，腳步一轉, 走入了其中一條的青石板小徑。
高跟鞋落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砸地聲, 一聲接著一聲似乎圍繞在空曠的墓園裏。
坐在墓碑前的人轉過頭，麵上掩不住的驚詫, 他站起了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一步步走近。
她卻沒看他, 麵上帶著一抹禮貌的淡笑, 走近後直接把花彎腰放在墓碑前，視線落在了墓碑上的那張黑白照片。
一個笑容美好溫暖的年輕女孩兒，照片上的年紀看起來比她還要小, 就這麼笑吟吟地望著她，連眼角仿佛都含著笑。
她粗粗略過了墓碑上的幾行字，目光落在了旁邊一束潔白色桔梗花, 驟然間覺得她這人感覺特別俗。
“那我先走了。”她朝站在一旁的陸千延點頭笑了笑。
陸千延在她轉身後, 飛快地拉住了她的手, 淡聲道：“我和你一起。”隨即往手腕下一落, 手掌緊貼，順勢牽住了她的手。
她瞥了他一眼，沒作聲, 任由他牽著把她帶出了墓園。
祝時文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十八九歲的他恐怕比現在要來得歡迎許多吧，那個時候在學校，一定也有不少追在他身後的女生。
她想起了那個女生。
她拉了拉他的手，見他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自己，她解釋道：“給你打了幾次電話都沒人接，所以我就去問馮路了，他告訴我你在這裏。”
陸千延先前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車子停在墓園門口的一大片鬆柏樹旁，她先前倒是沒注意到這孤零零停在這裏的一輛車。
她坐進了車內，係好安全帶，等著他開車，亦或是開口提及今天的事。
車內安靜了片刻，他慢慢地啟動了車子，引擎發出低微的轟鳴聲，她暗自吐了口氣，抬眸看向了窗外的天空，一碧如洗，澄澈萬裏，一群南去的大雁盤旋天空，揮翅高飛，整齊劃一地繞了幾圈，最後齊齊飛向了遠處。
她轉過視線，陸千延已經把車子熄了火，停在了原處，正定定地看著她。
“今天是她生日，我過來看看她。”
“她是因為……生病還是發生了意外？”她問。
“她是大一暑假出的事。當時考完期末考試，我們學生會的幾個同學跟著指導老師到莊陵縣支教。那年也是泥石流，和她住同一屋的女生說，她吃了感冒藥睡得很沉，沒能跑出來。”
車內，一陣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淌著。
“文文……”
祝時文止住了他的話：“沒事，你以後提前告訴我一聲，省得我胡亂擔心。”她抬起頭，朝他不在意地笑了笑，“開車吧，門口的那個大爺都看了我們好幾眼。”
陸千延盯著她的臉，似乎想從中找出不對勁的地方。
片刻之後，他轉過視線，慢慢地啟動車子，握著方向盤掉了個頭，逐漸駛離了墓園。
而她靠在椅背上，目光一直定在車前的後視鏡，XX墓園幾個大字，最後變成了黑乎乎的一團，直至車子一拐，完全看不見為止。
她垂眸看著交握的雙手，忽地笑了笑，垂落的發絲遮住了那一抹笑，再抬頭，臉上已是一片雲淡風輕。
“你每年都來看她？難得看到和你關係不錯的異性朋友。”她狀似不經意地問他。
陸千延目光一滯，臉色頓時有些尷尬： “是以前的女朋友。”他沒料到馮路沒把這最重要的一點告訴她，怕她誤會，連忙又補了句，“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挑了挑眉，原來馮路還藏了一半的話，做得還挺好。
“哦。”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所以這也難怪了，她想起先前馮路為了撮合他們，誇陸千延時說他感情專一，就是不知道這是不是專一的一種表現？
她歪著腦袋看向他，陸千延緊抿著嘴，目光平視前方，許是不想她問。
她默默地轉回了視線。
心中藏著事，話也不願意多說，她臉色淡淡地靠著車門，望向車外。
陸千延在車上接了個電話，她沒心思聽人講電話，一直在開著小差，思緒漫無目的地翻飛，眼下突然出現了一支手機，她疑惑地抬頭看了看他。
“我媽媽的電話。”他低聲提醒道。
她立馬坐直了身體，理了理皺著的衣服和頭發，然後接過了他的手機，
“阿姨好，我是文文。”她麵帶微笑地說。
“文文啊，待會兒和阿延一起到家裏吃飯，阿姨給你做你愛吃的排骨湯。”陸母笑吟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