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時文是一個方向感很差的人,她分不清東南西北,隻知道上北下南左西右東,還好這山間分岔的小路不多,有時候一條小徑走到底,轉彎便可。
但即便是這樣,她也磕磕絆絆地走了大半個小時,期間小姑娘用陸千延的手機給她打過一次電話,怕她忘記了路,特意和她又說了一遍她家的路線。
她接電話之前還疑惑著,陸千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主動了?聽到稚嫩的聲音,她還略有些失望。
最後聽到陸千延低低地應了一聲,掛了電話後,立刻蹦跳著前行,那一丁點兒沮喪算什麼呐!
老太太站在家門口,目光往路的方向一直望著,仍像昨天傍晚一樣,等待著小孫女放學回家。
祝時文看到那個畫麵,突然鼻子有點酸酸的。她奶奶也曾經在她放學的時候,站在村口的那棵大槐樹下,翹首以盼,
她伸手揉了揉鼻子,使勁地把那股衝動忍了下去,抬起頭,她揚起一個和煦的笑容,向老太太快步走近。
“曉曉到鎮上去了,兩三個小時就會回來,您別擔心。”說著,她攙扶著老太太往家裏慢慢地走著。
老太太的視線朝她身後瞧了又瞧,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是學校有什麼任務嗎?”
有些長輩就喜歡多想瞎擔心,一旦和她說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在她腦中就會不由自主地誇大這件事的嚴重性,純屬自己嚇自己。
所以她也就沒告訴她曉曉半夜發燒的事,很認真地和她扯著:“對啊,學校的老師帶著班裏的幾個孩子一塊兒去的,說是要挑一些學習用品給班上的同學。就是離得稍微有點距離,所以路上會耽擱些時間,他們回來的話,估計天也黑得差不多了。”她坐在老人家旁邊,始終掛著笑容,“不過有老師們看著呢,保證讓曉曉安全到家。”
她陪著和老太太講了會兒話,聽她說了曉曉的一些事。
小姑娘自出生後就被送回到了莊陵縣,由她祖母照顧,一起生活。
雖然理解兒子兒媳,但言語間隱約有著責備和無可奈何。
曉曉的父母都是普通打工者,收入不高,在大城市生活本就是辛苦,再帶著個小孩就更加過得不易了。尤其是小孩越長越大,吃的穿的,還有上學,開銷肯定也會很大,僅憑著夫妻倆微薄的收入,根本養活不了一大家子,而且老家還有一個老人家等著他們贍養。
所以深思熟慮了一段時間,又和老人家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把小姑娘送了回來,在安慰自己,這樣老母親在家還有個伴。
這種情況已是見怪不怪。
她小時候也是這樣。一年見一次父母,去年才剛見了一麵,等到今年,見了人還像是見了陌生人一樣,隻是睜大眼睛看著,就是緊閉著嘴巴不叫人,不是忘了就是不願意叫。
他們之於她,存在感還沒隔壁褚遲家的小黃狗強。
後來年紀漸長,懂了一些事。對他們,雖然理解,但不代表認同。
夜幕降臨,月亮悄悄從雲層中探出個腦袋,四處張望,露出了個俏皮的笑容。
她坐在院門口,看著夜色中緩緩走來一人,身形挺拔,步伐穩健,他像一個披荊斬棘的公主,拯救被困於城堡的公主。
……好吧,他手上牽著一個小公主。
而且,現在她還不是他的公主。
大概是今天見了故人,想起了一些往事,難得感傷了一番,祝時文搖了搖頭,揮去了腦中那點不合時宜的傷感情緒,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看著陸千延牽著曉曉逐漸走近。
此時沒有紀遙,她很滿意。
“小祝老師!”小姑娘掛完了水生龍活虎,掙脫了陸老師的手,小跑到她身邊,仰著頭問道,“小祝老師你沒回家啊?”
“在等你們回來啊。”祝時文柔聲說道,然後看向了陸千延,“明天還要去嗎?我沒和老人家說去掛水,你們待會兒也別說漏嘴了,就說是去鎮上買東西了。”
“嗯。”陸千延應了一聲。
曉曉率先跑了進去,祝時文一轉過頭,看了看他,山間露水重,他走了一路,短發上沾到了一些露水,在暈黃色燈光下仿佛在一閃一閃。
陸千延不自然地掩嘴咳了咳,說:“我進去看看。”
“……你的頭發好像有點濕了。”她愣了愣,有些奇怪,看著他的背影,把剛才想說的話默默地說了出來。
老人家很客氣,硬要留他們吃飯,把今天剛從菜地裏收的菜加了幾個菜。
推辭不了,祝時文和陸千延就留了下來。
吃完了飯,又坐了會兒,兩人從曉曉家裏走出來,一路散步消食回去。